第四章 偏护李猫,媚娘恩威并施(第7/7页)
李治胸中怒火几欲冲破喉咙——又要辞官!你跟褚遂良一样,动不动要死要活,拿辞官来吓唬人!你拍拍屁股走了,扔下个烂摊子!然后回到家里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跟你那帮亲信到处嘀嘀咕咕,把我这个皇帝说得一无是处!显得比桀纣还坏,是也不是?你们以为朕可欺?以为朕还是当初那个任凭你们摆布的孩子吗?
“不准……”李治背过身不再看他,攥紧拳头,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你回政事堂,给朕好好反省……”
“是……”韩瑗颤巍巍爬起身,踉踉跄跄而去。
李治却兀自伫立在那里,攥着拳头,仿佛自己在跟自己搏斗,许久许久才转身瘫坐在龙位上,重重叹口气——事已至此再无回转余地,可现在他就算想用强硬手段对付舅父等人,也无力办到。因为李义府已闹得很不得人心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再强行下令贬谪这几人,朝中关陇之臣数十人一并闹起来,就彻底乱了!没有权力时想权力,有了权力又烫手,今日才知为君不易!为君不易啊!
“陛下……”范云仙蹑手蹑脚凑过来,低声道,“许敬宗求见。”他瞧皇帝脸色不正,十分小心。
“不见!”李治说罢捏捏眉头,缓了口气却又道,“慢……还是叫他进来吧。”毕竟这还算是自己人,无论平素风评如何,随便跟他聊几句解解烦也好啊!
不多时许敬宗被领进武德殿,他似乎也看出李治心绪不佳,举动甚是小心,施过一礼软语询问道:“陛下和韩瑗话不投机?”
“唉……你也知道了。”
许敬宗赧然一笑——中书、门下之人都在耳目中,韩瑗要上奏疏李义府不会不知道,李义府既知道他许敬宗焉能不知?
李治揉揉眼睛:“政事不顺,仗又败了,朝廷非议甚众,再这么下去李义府、杜正伦他们也顶不住。现在闹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陛下既然心烦,去洛阳巡游一阵子,可好?”
“哼!”李治狠狠瞪他一眼——这叫什么主意?抛下朝廷不管,跑到外面寻欢作乐,你真拿朕当了昏君啦!
“臣实在愚钝……”许敬宗讪笑道,“理大国若烹小鲜,做一件事十年八年也是有的……不过话说回来,凡事拖太久也易生变。到底该劝谕元舅、韩瑗他们,还是该……呵呵……臣糊涂了,陛下恕罪。”他所言似自相矛盾,其实一点儿不糊涂——这是试探!
李治喟然苦笑:“十年八年?朕现在恨不得快刀斩乱麻。”
许敬宗要的就是这句“快刀斩乱麻”,但此事实在干系重大,若不摸到皇上实底,贸然献策到头来反害自己。于是他按捺住心绪,进一步试探:“元舅、韩瑗等人为相多年,总不能一朝尽废吧?”
“哼!休再提这话。你心里清楚,说是朕亲掌大权,一双眼能盯住多少?下面做事的还不都是永徽以前安排的人?加之李义府不得人心,说闲话、使绊子、隔岸观火、作壁上观!朕总不能把天下所有官员都换了吧?科举选才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贤士满朝吧?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不处置他们朕什么也办不成。长痛不如短痛,到如今不过是碍于人言,恐激起群臣之变,难以下手罢了。”
许敬宗闻听此言心头狂跳——大事就矣!我许某人的宰相之位也跑不了啦!他倏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果真如此,那陛下更当东巡洛阳。”
“哦?”李治见他二目深邃,似乎话里有话,“卿莫非有良谋?”
“扬汤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本者,去火而已。人心躁乱乃因火源尚在,若不去之连绵不绝。陛下何不借巡幸为名,把元舅、韩瑗、于志宁等全部带走?诸臣家族亲党皆在关陇京畿,离此数人便如群龙无首,元舅等人离开长安亦如蛟龙离水,再难兴风作浪。到时候不是想收拾谁,就收拾谁吗?”
这番话真如醍醐灌顶,李治腾地站起来:“对啊!”
“嘿嘿嘿……”许敬宗阴笑道,“擒贼擒王,只要将他们几人或定罪、或逐出朝廷,树倒猢狲散,到时候谁还敢不从圣命?”
李治精神大振:“对啊……朕怎没想到?卿不仅文章做得好,智谋也很厉害!”
“陛下过奖。”许敬宗心下暗笑——这算得了什么?老子四十年前就是瓦岗寨李密的智囊,这些年关陇一派主政,没机会罢了!
李治兴奋地踱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下来:“釜底抽薪却也不难,但西征事败,朕不便此时下手。若治内有余,而不足以御外辱,何以塞天下人悠悠之口?再者事急生乱,卿不见杨广之事乎?万一他们在巡行途中图谋不轨,又当如何应对?”
“陛下放心。”许敬宗微微一笑,“天下不乏英才,臣愿保举一人为帅,再征贺鲁,边僻小胡不足为虑。元舅、韩瑗等皆从圣驾,剩下之人威望最高者当推高履行;可将高履行调往外任,余者手中无权,李义府、杜正伦留守长安足以应对。再者,即便有人想在巡行途中搞阴谋,只要……”
话未说完只听殿角珠帘后传来媚娘的声音:“只要李在,禁军牢牢控制在手,他们成得了什么事?”
李治竟不知她何时跟过来的,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许敬宗更是一愣,缓过神来随即屈身施礼,赞叹道:“娘娘果真智慧非凡,深不可测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