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文化管理模式的确立(第2/5页)

随着主要是对资产阶级和社会上敌对势力的检查,转向对党内反对派和所谓“异己势力”的检查,书报检查体制也发生了变化,由原先主要由政府行政系统实施监督检查职能的体制,转向了由党的机关直接实施监督检查的高度集中于党内的书报检查体制。1929年1月18日,中央组织局在其《关于准许出版新杂志》的决议中,事实上取消了原先归出版总局实施的审批职权,转变为所有主要杂志只有得到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的批准,才能出版;而“所有其他杂志”的出版,在出版总局履行批准程序时,还应“同中央宣传鼓动和报刊部进行协商”。[23]

不仅如此。在中央政治局1930年《关于出版总局》的决议中,又再次削弱了出版总局的职权:“解除出版总局中央机构从政治思想和军事、经济观点方面对出版物进行事前检查的所有业务”,作为代替执行这一任务的机制,设立了由党的机关向出版总局派遣“特派员”和政治编辑的建制:“确认特派员建制为在书报文献和无线电广播等领域实施事前检查的基本环节。责成确保具有出版总局特派员必要人员名额的前提下,务必在出版社内部实施对所有出版物的全部事前检查”。而且,在文件中公开表明,要用党的工作人员取代职业检察官,其中是这样说的:“在地方报纸中,可以将特派员委任为报纸兼职编辑。”[24]

在这次书报检查体制变化的过程中,出版总局的机构大大缩小,而直接受党的机关监督、成为其有机组成部分的特派员和政治编辑的建制,却得到了长足发展。这样,党的书报检查机关就逐渐取代国家机关而直接行使书报检查职能。出版总局表面上虽然一直存在,还挂在教育人民委员部和后来的教育部名下,但实际上经过这次改组,它已被完全纳入了党的书报检查体系,包括它活动的一切方面,从领导人到列入官职名录工作人员的任命,都被置于党的机关的监督之下。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戈尔巴乔夫改革之前,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发生变化。

苏联党所实行的书报检查制度,实际上是一种多层面的、高度集中的书报检查制度。按照俄罗斯学者的说法,这种检查制度要经过5个层级的5种过滤机制:第一个层级是自我检查,即由作者根据历次“大批判”和思想整肃运动形成的意识形态标准,在写作之前和写作过程中实行自我的内省检查;第二个层级是在编辑文稿过程中实施的思想政治审查;第三个层级是由编辑部或出版社送上级专门检查机关,即出版总局进行事前检查和事后检查;第四个层级是经由国家机关的惩治性检查,具体实施机关是政治保安局系统的政治监督司,后来则是克格勃的第五局;第五个层级是,由党的领导进行最后的意识形态审查。[25]

不仅如此,问题还在于对书报文献检查的标准。联共(布)在先后出台的报刊法令中,甚至对“有违背”无产阶级思想的,“有唯心主义倾向的”,“包含有赞扬旧生活方式、带有资产阶级道德成分的”,甚至连“无思想性”的书报作品,都加以查禁。[26]这些标准因检查人员的理解各有不同,不仅内涵十分模糊,而且可以有无限的外延。加上将“敌对”的标准由社会转向党内,就可以衍生对党内持不同意见者和“反对派”以扩大化打击,这必然会把对书报文献的监控,变成对社会、对党内的书报信息封锁,甚至转变为封人口舌、不准讲话,钳制党内正常民主生活,成为密不透风的文化专制主义。

再加上从1925年展开所谓“布尔什维化运动”之后,提倡“意识形态100%的纯洁性”、“100%的布尔什维主义”;到30年代,斯大林还进一步提出警惕“中间居民阶层”的“不健康情绪”,“克服经济中和人们意识中的资本主义残余”,同“非无产阶级思想”作斗争,等等[27]——当这一切都成被严密监控的新闻书报和文献信息的内容的时候,那么,可想而知,能够出版发行和流传的国内外出版物到了一个何等狭窄的范围。

不要忘记,在苏联的体制中对文献信息和新闻书报,是采取事前检查和事后检查相结合的。也就是说,出版印刷之前,书稿要送检查机关审查通过,出版发行之后,出版物还要经邮递、海关和国家安全部门一一检查通过。按前述对书报信息所要求的思想政治标准,无论在哪一环节和部门受阻,都不可能过关。在苏联,这类检查机构的队伍十分庞大。仅以出版总局的机构为例,它的人员编制就越来越多。到1938年,发展到15个处,这一年仅从事事前检查和事后检查的两个处,检查官就达525人之多。到1940年,仅俄罗斯联邦的检查官就有将近5000人。[28]

从监控、查禁的情况看,1927年之后,对各个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报刊都编订了目录,严加控制。平均每年没收的出版物在15%~20%,有些种类达20%~30%,哲学和宗教类最多,甚至达到40%,政治和历史类平均达23%。[29]到1938年,仅前9个月经事前审查,就查禁了12588条信息,还查出了23512处属于政治思想方面的“歪曲”。[30]

不仅严查现行出版物,还对图书馆馆藏图书进行了大规模清查。根据出版总局局长1936年1月10日《关于从图书馆和书库清除不准在苏联传播的外国文献》的命令,集中在两周时间内,由检查官会同内务部代表,仔细对各大图书馆的库藏进行了清查。清查出来的成千上万种外国图书和报刊被归入特藏书库,严禁外借。

随着控制的加强,订购国外文献越来越难,这以人文类图书为尤甚。几乎所有这类外文的和俄国侨民的出版物都被自动移入特藏书库,其中有许多还遭遇了全面销毁。据一个负责人员30年代向中央报告:“目前我们销毁的外国文献达10%,价值折合25万美元。”仅1938年一年就销毁英文杂志869种、报纸5451种,法文杂志640种、报纸33620种,德文杂志7620种、报纸3450种,其他文种杂志达5000种以上,报纸近5000种。[31]

30~40年代对科学文化发展损害最大的,是斯大林对科技专家、文化人和知识分子的镇压。这种镇压始于1928年的“沙赫特案件”,接着斯大林于1929年4月在中央全会上声明,“现在我们的一切工业部门中都有‘沙赫特分子’”,认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暗害活动是抵抗发展中的社会主义的最危险的形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