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九章 胶州营 向前(第3/4页)

好在他们是后备队的骑兵,马力倒是极为的充沛,这么突然的打马狂奔,除却在后面那些拥挤来不及跑的,还是有将近三百骑夺路狂奔,剩下的人都是被火铳打下马来。

等到胶州营步卒走近的时候,已经是追之不及。

这逃命的时候,可不会顾及什么马力,每个鞑子兵都是拼命的抽打马匹,这些本就是后队的骑兵马力都没有什么消耗,跑起来可真是快极,尘土飞扬,很快就是跑到了安全的地界。在这平原上不管是怎么观看,在地平线上都看不见那伙奇怪明军的一点踪迹,这才是终于减缓下速度。

领兵的贝子抬头看天,太阳才不过是朝着西边动了一点点,那么打生打死的残酷战斗用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时辰,看看身边那些如同丧家之犬的部下,这名贝子差点哭出来,只剩下了两百多人。

千余名清军骑兵与两千明军步卒交战,被打的溃逃不说,居然折损了七成的人马,清军和满清的战争,很多战斗,明军即便是取得了优势,也无法转换成决定性的胜利,因为鞑子的马匹要比明军多很多,很多时候可以打不过就跑,而明军的步卒却不敢追击,生怕追击之后队形散乱,反倒是被对方抓住空子冲杀回来。

这样的战例也是不少,所以清军有失败却无大败,死伤的人也少,可今日这一战,七百多人直接是交待在战场上了。

“贝子爷,咱们回去?”

参领德楞哈打马到了贝子的跟前,看着和其他人相隔的远些,小声的询问道,这句话自然有未尽的意思,如此大的失败,在这几年的战斗中可算是头一份了,到时候莫要说是前程富贵,就连族人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何况亲王多尔衮正是想借着这次的入关给自己捞取足够的威望。

那贝子把皮兜盔从头上扯下来,脸色阴沉的转头看看这两百多手下,同样是低声的说道:

“这都是我和你的奴才,把话说透了,他们不会坏事,难道咱们当主子的吃亏,这些奴才还能跟着落什么好处不成。”

两个人眼下倒是关系近了不少,共同做坏事双方要再是拿出那种上下分隔,总归是不安心,德楞哈也是一看,连忙点点头,保证说道:

“贝子爷放心,小的奴才也是明白事理的。”

贝子点点头,招呼了几声,把人都是聚拢在身边,他扯着嗓子大声的说道:

“咱们今天遇到了狗子的大股军马,差不多有五万多人,胡鲁参领领兵杀入敌阵,七进七出,可那狗子兵马太多,咱们寡不敌众,打垮了对方几队之后,终于是撤了出来,那些兄弟们死得惨啊!”

说到最后,贝子的声音中已经是带了哭腔,下面的人先是一愣,接下来都是反应过来,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参领德楞哈一直是盯着下面人的神情表现,不过大家都是群情悲怆,在那里附和贝子的话,看着应该不会太大问题了,只要是大家众口一词的报上去,接下来谁在反悔可就来不及了,那可是犯众怒的。

这次不管如何也要遭到惩罚,但若是溃逃之兵,自己砍头,家产充公,家人为奴,这是军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撞上去。每个人都不想当这个傻子。

“大人,胶州营的士卒折损三百七十一人。”

李孟点点头,这个伤损在他的意料之中,点验的那名头目继续说道:

“不过有八十多名弟兄是重伤,有些人就算是好起来,怕也是要残废。”

四百多人失去战斗力,李孟摘下自己的头盔,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在胶州之时自以为已经可以纵横天下,谁想到遇见清军,方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还有很多。亲兵头目看着李孟情绪低沉,在边上迟疑了下,还是开口禀报道:

“有几名弟兄已经是不行了,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是在大明其他的军营之中,战后亲兵请主将去看濒死的伤兵,这亲兵怕也是当到头了,可在胶州营之中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孟曾说部下皆是我子侄,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李孟一手拎着头盔,跟着那亲兵头目一起走到伤兵停驻的地方,能看见陈六在整队,王海在爆炸额头的小伤口,这总算是让李孟松了口气。

伤兵所在的地方是在矮山的避风处,地上铺着行军用的毛毡,上面躺着重伤的伤兵,这个时代,战场上的重伤员大部分的结局都是在痛苦中死去,李孟过来的时候,许多毛毡上的伤兵已经是一动不动。

有的人身下毛毡甚至连土地都被血浸湿了,血液结冰,周围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至于那些头部中箭被劈砍中的,更是惨不忍睹。

饶是李孟心志坚强,也觉得眼眶发热,有些不能自已,这里不少在照顾伤兵的士卒,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都是抑制不住悲伤,在那里嚎啕大哭。

李孟走了几步,却听见有人在拼命的喊着一个名字,转头看过去,一名士卒趴在名伤兵的边上带着哭腔的叫喊,应该是相熟的同乡或者同年,李孟走过去发现,躺在毛毡上的这名伤兵穿着的皮甲右胸处被劈开道极深的大伤口,上身的甲胄和内衬完全被鲜血浸透,虽有呼吸,但显然是救不活了。

这名伤兵的意识已经模糊,嘴唇张合,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声音小的根本听不清,边上照顾他的士卒只顾着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一点的回应。李孟心里抽紧,走上前去,也不顾地上的血污泥土,直接跪在毛毡边上深吸口气,稳定心神,靠近说道:

“有什么事情和本将说吧,李孟一定办到。”

他说的这句话那伤兵或许已经是听不见了,不过李孟还是俯身把自己的耳朵凑在那濒死的伤兵嘴边。

却听见那伤兵用极为微弱的声音不断的重复说道:

“向前……向前……”

这喃喃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李孟缓缓直起身子,毛毡上的这名伤兵已然是不动了,嘴巴张着,显然是在方才无意识的呼喊中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

边上的那名士兵也不顾得主帅在身边,大哭出声,李孟没有起身,平日间他常给胶州营的官兵讲述,身为军人,要严格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要坚强自律,李孟也一直以身作则,作为胶州营的榜样。

今日却也控制不住自己,各种滋味充斥心头,膝行退后几步,朝着这名士兵拜了下去,涩声道:

“本将轻敌冒进,却是连累大家了,受李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