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腊戍之役(第3/3页)
右前方也是敌人的工事,附近有很多芦草,因为在右方,我想问孙车长,好不好射击,半天他没有回答。我低头一看,发声带和无线电,接线已经断了,我赶紧接好。但是孙车长和炮塔里的几个人很忙,他们尽量在发挥炮塔上枪炮的火力。我想:我低一点射击大概没有关系,我把枪身稍稍放低,食指摆在扳机上摆了好久,机关枪在哗哗的歌唱,盛弹壳的布袋越来越重。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芦草正在燃烧。
我打完了一条弹带,赶快再在脚下拿出一箱子弹。我偷看左伯春,他没有机关枪,一到车子停止的时候,就转着潜望镜看四面的道路。
车子又继续爬坡,爬到顶上继续下坡。我们已经深入市区,经过一道柏油马路。房屋越来越密集,我们也越射击越凶。我计算,我们在街上起码走了一英里。忽然孙鹏在上面叫:“左边有敌人,快向左摇!”我把潜望镜向左旋过去,左边是一片空旷地,上面有好几个弹痕和倒在那里的木头,四百码之外,有两栋房子。果然,有一个人在那边横跑过去。我想摇动机关枪,不行,我的机关枪不能再左了。这时候炮塔上开炮了,孙鹏叫:“太低了。”又开了一炮,才把那两栋房子给尘土笼罩住。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由东北角插进新腊戍,一直穿到南面的尽头。那边有短短的两条街,房屋建筑和重庆的过街楼附近一样。我们还看到一家别墅式建筑,门口停着一部小轿车,在那附近射击时,有一条狗突然跑出来,在我们的弹道下突奔而去。
我们折转回来,再到一处山坡上的时候,十四号叫我们到他们右边去,右边都是飞机炸弹的弹痕,孙鹏回答他:“地形不许可。”就在这时候,一声爆炸,许多颗粒掉在我们车子的装甲上。孙鹏喊:“快拿药箱给我。”左伯春把座右的药箱递过去,我也跟着他递药箱的手向后面望去,孙鹏自己负伤了,他用手掩在头上,一脸都是血。
我觉得不大妙。我想:今天这次攻击恐怕还要遇到一点麻烦,还有麻烦……
幸亏孙鹏还很镇静,他在指挥射击手和弹药手帮他敷止血粉,左伯春自动把车子向左前方靠了一点,我看到炮塔上的掩盖还没有盖,我刚要叫唤,他们已经把掩盖放下去了。
这时候全车都在黑暗中,只有座前的小灯和掩盖上的空隙有一点点微光。炮塔上的人都帮车长止血去了,整个炮塔像一只没有舵的船在自动旋转。我觉得我目前的责任应该加快射击,免得被敌人的步炮兵乘隙。但是我刚射击了两发,枪又发生故障了。
又一颗炮弹在我们和十一号车子之间爆炸,隔我们不到十码,我看到整个的漏斗形,虽然关了掩盖,一阵烟灰与硝土仍然塞进掩盖的空隙,扑在我们面上。机枪依旧拉不动,我又不知道车上的天线杆打断了没有。我觉得一身燥热……
忽然听得孙鹏叫左伯春倒车,心里稍微镇静一点。一下我猛然发觉机枪上的故障是弹带上的弹头不齐,我抽出一个子弹,又拉了一次机柄,枪又好了。同时炮塔上的枪炮也再度射击。孙鹏向十四号报告他头上打了一个洞,没有什么关系,还可以继续战斗。无线电里我们听到十一号车上也打伤了一个。
我以为我们回去了,但是不,我们从炸弹痕边打了一个转,又进了一条街。路上有地雷,我们仍旧在道路以外走,又经过了一所空洞洞的房子,上面有“酒保”两个大字。
再穿出一条小路,到底回去了,牛路上有一个步兵排长提着冲锋枪跑到战车旁边问情况,赵营长打开掩盖和他说:“城里的敌人不多,我们所看到的掩蔽部和房屋基角,都经过彻底的射击……”
我们回到出击阵地已经午后两点,我们一到,孙连长他们的第二批又出发了。孙鹏的头上虽然结了一层血壳,但是没有关系,红十字车又帮他绑扎了一次,他觉得有点头昏,但是精神很好,他说:“这是炮弹打在附近墙上,把砖瓦飞起来打中的,要是破片打在头上那还得了……”第十一号车子上的射击手也伤在头上。还有,我们的炮塔不能固定了。
面上的烟灰使他们不认识我,我在地上走了五分钟,才慢慢知道脚是站在地上,左伯春给我一包饼干,我胡吞胡吞就吃完了,好像塞在人家的胃里。
我看到赵营长:“今天我们和营长是第一批漫游新腊戍……”
赵营长:“哪里是漫游,简直是破坏新腊戍!”我们并没有有意破坏新腊戍,他故意用这样“猖獗”的字眼来提高他营里的战斗精神。
当天晚上,陈团长的步兵占领了新腊戍街市的一半,同时他把西北角山地的敌人肃清了。第二天上午,他占领了整个新腊戍。
1945年3月23日至28日,《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