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卧龙一语点醒常败将军(第2/4页)
伙计也笑盈了眼睛:“乖乖,好个国手,又赢了!”
“是个什么人?”关羽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终局棋枰。
酒楼里嚷嚷成一片,连刚才没表情的刘备也暂收了沉郁,缓了步子一面看棋局,一面去找那棋中国手。
正在这满场欢呼时,只听见楼上乒乓一声乱响,像是谁掀翻了酒案,杯盘斝尊重重摔在地上,从楼上雅间冲出一个着灰绸的男人,满面愠怒地喊叫道:
“邪门了,重算重算,我怎会输!”
原来这人便是持白子的输家,他怒气冲冲地冲下楼,一径冲到大棋枰前,也不细看,只一把抓住那老者手臂,厉声道:“分明是我赢了,我心里记得很清楚,你为何说我输了?”
老者惶恐道:“客人休怒,确是你输了,我一子子细细数过,何况这满堂客人都盯着,纵使我算错,他们也不会的!”
灰绸男人谇道:“他们?他们若是懂棋,如何没一个敢打擂,无非看看热闹罢了,分明是你这老儿作祟!”
老者窘了脸:“客人如何这般说,我为何要作假?”
“定是你和那人勾结起来出千!”灰绸男人咬定了不松口。
“输就输了,恁没气度,丢死人了!”满堂的客人都喝起了倒彩。
灰绸男人又羞又气,一把搡开老者,推得他蹀躞着撞在棋枰上,脊梁嘎嘎地撞得生痛,一双老眼顿时流下两行眼泪。
“棋品太差,输则输矣,还要欺负老人家,趁早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有嘲讽的声音琅琅地响起,越过喧嚣格外清晰。
灰绸男人循声一觅,声音从大堂的一角传出,隔着一扇绘着青竹的白玉屏风。里间隐约有两个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白衣,他认出了,正是和他对弈的客人。
灰绸男人的火气未消,恰是冤家路窄,冲口骂道:“说什么浑话呢?你让谁滚回家去?”
那刚说话的客人冷笑:“谁输棋没风度谁滚回家去!”
灰绸男人火气直贯头顶:“你也不看惹的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他一个响指,倏忽,竟窜出七八个武士,个个腰悬宝刀,瞪着火焰腾腾的铜铃眼,墙一样撞了过去。
乱世之际,富豪之家好养死士,一些亡命之徒干犯法典,无路可去,便投在豪门大族,充任护院部曲,因此这阵势一摆出,可见这灰绸男人定是荆州豪门。
酒楼里一片哗然,谁都没料到原来下棋惹了个太岁,照这看来,今日怕是要血溅三尺了。
“怎么着,想动粗?”屏风后着黑衣的客人凛声道,但见倒映在屏风上的一个影子弹跳而起,一抹青光溢出屏风,那黑影手中已持了一柄长剑。
掌柜此刻忙不迭地奔过来,满脸赔笑道:“有话好说,大家斯文人,何必动怒呢?”
灰绸男人已被怒火烧灼了心,一巴掌将掌柜撩翻在地,恶狠狠地喝令道:“给我砸了这酒楼!”
武士得令,一甩胳膊,恶狼扑食般冲向屏风后的两位客人,哪知离那屏风只差两步时,冲在前面的两个武士却似被一堵墙挡了回去,倏忽,犹如踩在弹簧上,双脚一腾,向后跌出去一丈,直直地摔在一张酒案上,登时将那酒案砸裂成两半。满案酒菜噼里啪啦摔出去,汤水洒了一地,吓得案边客人夺门而跑,那两个武士疼得满地找牙,蠕动着爬了半晌竟然爬不起,原来是胫骨断了。
灰绸男人看得蹊跷,没等他反应过来,脖子上忽然一抹冰凉,心底暗叫不好,脚下想跑,奈何有股力量压得他动弹不得。
“为输棋就动刀兵,好个蛮横的人!”冷冰冰的声音甩在灰绸男人脸上,扎得他不敢吭声,再看那余下的武士,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被重拳击倒,就是被扔出了门口。原来是两个壮硕勇武的男人,左右开弓,打得一众武士哭爹喊娘。
灰绸男人起初的张狂都消散了,哆嗦着去瞧制住自己的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容貌清朗,眼里全是犀利之光,手中一柄长剑横在自己的领边。
“你,你敢,敢……”灰绸男人硬撑着精神说。
中年男人轻蔑一笑:“我就是敢了,怎样,你也着人来和我动手啊?”
灰绸男人又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瞧着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强起硬气说:“你是谁?”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怎么,想知道我的名字,找了人来报复?”他揪住灰绸男人的衣领,咬着牙一字字道,“好,我告诉你,我叫刘备,你记住了,别找错人了!”
灰绸男人想起来,他曾在荆州牧府第见过刘备一面,他不是没听过刘备的名号,不由得泄了气,萎缩着变了调子的字音:“你,你……”哪里又真能说出什么来。
刘备用力一推灰绸男人:“滚!”
灰绸男人不敢硬气了,踉跄着一溜烟跑出门,那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武士摸索着爬起,一颠一倒地拐腿溜走。
酒楼里的客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那灰绸男人跑得没影,才从起落变故中回过神来,霎时,满堂响起一片鼓掌声:“好!”
刘备叫过掌柜:“这些摔烂的器物家什,都算我账上!”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锦袋,一把丢给掌柜。
掌柜却愁苦着脸:“这位贵客,您路见不平,是英雄豪杰。可这客人得罪不起,他可是襄阳豪门,和荆州牧还有一二分交情,我以后还要开门做生意,这可怎么是好!”
刘备宽慰地笑道:“没关系,他和荆州牧有交情,我也有,若是他告刁状,我自会给荆州牧说明事端,定保你无事!”
掌柜听言,笑颜逐开,轻轻一掂着锦袋,沉甸甸的叮当作响,似有不少钱,他哈腰笑得弯了眼睛:“贵客好说,您是大好人,大英雄,伙计,还不来招呼,给贵客上酒菜!”
一场突变渐渐平息,酒楼中客人又想起棋局,加之一番打斗惹得大家血脉贲张,不免又兴奋地起伏高叫:“送酒送酒!”
那老者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解释道:“还不到日入,擂台未拆,仍可对弈!”
关羽听得满楼欢呼,心头一痒,怂恿刘备道:“大哥,我们去攻擂吧!”
因打斗后大堂内一片狼藉,众伙计忙着收捡碎碟碎碗,三人便捡了处稍干净的地方就座,恰离那棋枰很近,一眼望见黑白子奕奕闪烁,明亮如浩瀚星空。
“下棋有什么意思,不如大碗畅饮来得痛快!”张飞摇摇头。
刘备一笑:“想去则去吧,对弈也自有无穷乐趣!”
三人今日都憋了一肚子委屈,刚才与人厮打,大有借事发泄的意味,憋在新野小城无所作为,难得一次任性,因此,不免存了刹那放纵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