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双雄罢兵 二十七 天下源地(第3/4页)

可是,此次在岛津和秀吉之间,他的斡旋却没成功。堺港人的想法是尽快让两方放弃对峙,开放博多、平户、长崎等港口,以那里为基地,迅速向南发展。这个计划原本不错。据他们所知,西洋诸国已先后出入南方诸岛,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会坐失良机。

“怎样?先生的心情似乎好多了。”宗传看蕉庵放松下来,“我要先吃些东西,再洗个澡。”

“啊!是我疏忽了。木实!木实!把饭菜呈上来。”

在蕉庵大声叫喊时,却忽地又来了一个人,嚷道:“趁饭菜还没上,曾吕利来了,也来陪你们用饭吧。”

曾吕利新左卫门边说笑边走了进来,和对待秀吉完全不同,他郑重其事向蕉庵施礼,“我有三言两语要说给先生。首先,我也去赏花了……”

“请坐!我正在和宗传谈他再去博多一事。”蕉庵道。他在曾吕利面前,远比对宗传和气得多,一副十足的长者模样。“关白大人近况如何?”

“按计划,关白大人正乘船在宫岛痛痛快快游玩。东边却有动静。”

“东边……是德川大人?”

“不,再往东。”

“便是小田原的北条?”

“不错!本阿弥光二先生之子光悦去了小田原。”

“哦。”

“看来,这可能是德川大人的意思。可是,据他回来说,那里似免不了一战。”曾吕利说着,紧张地直视着蕉庵,“听说最近有人来堺港购买枪炮。”

“哦?若是北条大人,他怎会这样不明天下大势?”

“是。原因便在他与德川大人是亲家。”

“北条以为德川大人会站到他一边?”

“像是。本阿弥先生便是这般推测。”

“那么,德川大人呢?”

“当然毫无疑问。”曾吕利重重点着头,他可能想说,对德川尽可放心,因为德川是站在秀吉一边的。

在木实的指挥下,两名侍女端来了三份膳食,还送上酒壶、酒杯。

“来!请饮酒。从宗传先生开始。”木实先替宗传斟酒,又转向蕉庵道,“隆达刚才来说要给您弹三弦,唱小曲,女儿告诉他,您有客人,要他稍等。”

“隆达?他是来给我唱他拿手的小调的,先给新左斟酒。”

“是!失礼了!请,曾吕利先生。”木实一面给新左卫门斟酒,一面道,“父亲,隆达说,万代屋宗全先生好像病得不轻啊!”

“万代屋病重?”

“是。阿吟小姐太可怜了,万代屋先生如有不测,孩子们都还那么小……”

蕉庵不听女儿念叨,道:“新左,绝不可把枪炮卖给北条和伊达啊!”他声音很低,语气却甚是严厉。曾吕利似大吃一惊,把杯子自唇边移开,望着蕉庵。

蕉庵心平气和,转向木实道:“万代屋病重?”

“是,春天过后就咳嗽不止,有时还痰中带血。”

“阿吟会甘心做遗孀吗?”蕉庵沉吟着,“新左,为了北条一门,要密切监视去往小田原的船。”接着才把视线转到女儿木实身上,叹道:“那姑娘可能真为关白而生。”

“唉,这种事,阿吟应不会答应。”木实道。

“新左,不可操之过急。虽不可心急,但亦有必要使关白大人知晓,时势已然变化。”蕉庵道。

“先生说得是。”

“或许不只是茶道可以利用,狂言剧、三弦也不错,还有大鼓、胡琴、和歌……”蕉庵又道。

“对了!”曾吕利像突然想超了什么,“关白摘了一朵有趣的花。”

“女人?”蕉庵惊道。

“是。便是寄在有乐斋大人家的浅井长政之女茶茶小姐。”

“浅井家的小姐?”蕉庵不南面露苦涩,加重语气,“不妥,不妥啊,新左!”

“这……”

曾吕利未明蕉庵的意思,蕉庵却不再多言。不过,宗传似明白了,道:“若把浅井小姐放在身边,不如利休居士家的阿吟。”他故意让曾吕利听得明白些。

“但是……要占得好战的秀吉大人的心,谈何容易!”新左道。

“新左,关白并非好战啊!”宗传笑道。

“哦?”

“他虽不好战,可是战事之外的事他却不甚懂。因此,堺港入教他开矿,让他学茶道,让他喜欢狂言,都是有目的的。但是劝他娶那个麻烦的……”

“在下怎会劝他娶茶茶?可能有乐大人也甚是不满此事。”

“此事确实不妥。”蕉庵笑着接下去,“不过,不提也罢。最重要的是九州凯旋归来之后的事。”

“是,凯旋归来后,马上会在北野举行空前的大茶会。”

三人酒罢,木实开始服侍他们用饭。午后的阳光洒在走廊上,走廊对面的松花开始凋落。

“北野的大茶会,北条、上杉、伊达都会来,斯时再让大家停止争斗吧。”宗传道。

蕉庵微微摇头:“还不到时候。”

“反正只要有战乱,就做不成大事。”

“关键并不在战乱!”蕉庵断然道。

“哦?”

“如今天下太平,乃是源自织田大人。而让织田公踏出这一大步的,便是斋藤人道道三。他教给了信长公抛弃陈规旧习之法。他把女儿许他为妻,目的却是要取信长公人头。织田公从此步入无父无兄无神无佛的残暴之道。现在的武将,几乎都传承了那个时代留下来的暴虐恶习。除了关白,还有许多人不知有比战事更好的解决争端之法。用什么方法让这些武人醒悟,才甚是关键。”

“的确如此。”

“因此,不要纠缠于无聊的意气,要致力于创造太平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游艺也好,文学也罢……可是,只有这些还不够,因为战事仍无法消除。一旦手头丰裕,便又马上动刀兵之念。”

“是。”曾吕利应道,“现在亦是如此,五奉行正虎视眈眈,处心积虑为发动战事寻找借口。”

“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了这种念想,实是很难改变。故而堺港人定要认真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南海之宽广。”蕉庵慨然道。

“谁要出海?”

“现在助左卫门正大造船只,准备去吕宋!人们应该把此事当成自己的事,助他一臂之力。”

“父亲,再吃些吗?”

听木实一问,蕉庵放下茶碗,“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引向大海。”

“父亲。”

“什么事?多嘴。”

“小西先生说过此事。”

“哦?他说什么?”

“他说,一定要顺应大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