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无敌 一 谋生四条河(第3/4页)
“那时他在伊豆的金山,四月末才离开佐渡。”
“阿幸!”
“怎的了?样子这般可怕。”
“大久保大人对你……他喜欢你吗?”
“您猜呢?”
“看你一脸喜色,和大久保大人一定合得来。”
“那就别做出那种可怕的样子。”阿幸将扇子抵在丰满的胸前,似想起什么,扑哧一笑。
“笑什么?对了,你从大久保大人口中,有未听过关于伊达陆奥守或索德罗之事?”
“呵呵,您这么一说,我还真听过他们二人的趣事呢。”
“听说过?都是什么事?”光悦急急迫问,随后又有些尴尬,“你听到的,都只是他随口说的?”
“嘿,看来那些话已经传到了京城。”
“哪些话?”
“伊达把洋女人推给长安的事。”
“伊达?洋女人?”
“听说长安断然拒绝了。呵呵,洋女人很难对付。伊达大人也说过,索德罗献上的女人不好驾驭。没想到表兄对这种事也颇感兴趣。若想要洋女人,我可以帮您搭桥。”阿幸说得一本正经,戏弄着光悦。
生性严谨的光悦简直想给她一巴掌,忍了一忍,终没出手,眼下她终究是大久保长安侧室。
“呵呵。”阿幸又笑了。许是因为好久未回京城,她感到甚是快意,“天下大名中,只有伊达收了西洋女人为妾,故最近世人都管好色之人叫‘伊达’。”
“你听到的就这些?”
“这些奇闻轶事在其他地方可听不到。那个女人未得宠,就立刻生了病,深更半夜遣了下人去浅草的施药院叫洋大夫。大概日本的药治不了西洋女人的病。”
“这些都是长安说的?”
“怎么不是?大人对我言无不尽。伊达应付不了洋女人,还想推给长安呢。”
光悦有些迷惑。通过阿幸的话,他能揣测索德罗接近政宗的意图。然而,连秀吉公都不敢掉以轻心的伊达政宗,为何会从索德罗处接受那个女人?
“人们都说,是伊达提出要求。对了,听说伊达向那个女人要面包。哦,不对,是为了面包才要那个女人。有这样的谣传。”
“面包?是什么人?”
“不是人名。是一种烤好后很久亦不会腐烂的食粮,打仗或狩猎时可用作干粮。”
“这么说他为了面包,就收下了那女人?”
“那女人大概知道面包的制法。总之,长安说伊达乃是多欲之人。”
光悦正是对“欲”感到忧心。无论角仓与市还是茶屋四郎次郎,都年轻而多欲。年轻固然令人心如朝阳,然也容易使人落入圈套。索德罗尚可对付。但若根据对方是否容易对付便来定计,就显得有些不慎了。
“阿幸。”
“怎的了,表兄?”
“我有件秘事要拜托你。”
“哎呀,真难得啊。我还以为表兄是座金佛,不会理睬阿幸呢。”
光悦皱眉道:“你能否当作是祖师爷的命令,为我们探探内情?”
“哦?日莲圣人也派奸细?”
“都是为了日本国啊。倘若和大久保大人来往的人中,有提到江户和大坂不和诸言,一定记下来,然后告诉我,行吗?”
阿幸意外而紧张地盯着光悦,想必是因为表兄从未这般严肃地和她说过话。“表兄,请再说一遍。阿幸粗心,怕听漏了。”
“好,我说。”光悦表情更加严肃,悄悄看了一眼四周,“方才说的是,希望你……帮我好生留意长安身边之人。”
“这样做,表兄有何好处?”
“阿幸啊,此非事关光悦个人得失。我是为了让天下避免战乱,宣扬祖师正义。”
“是和立国安邦有关系?”
“对!立国安邦,立国安邦,就是这个意思。我担心啊,怕战火即将燃起。”
阿幸注视着光悦,耸了耸肩,道:“战事?我最恨打仗!”
“好了。好生听着,牢记在心。日本要是发生战事……必是因为三个隐患。”
“三个隐患?”
“其一是江户和大坂不和。并非说大御所、将军大人和秀赖不和,但是大坂城内都以秀赖为天下之主,很多人对江户心存不满。江户的情形也一样,自从八万骑旗本绝大部分被迁至关东,也都对丰臣氏起了深深的反感。”
“阿幸明白。那么其二呢?”
“乃是南蛮人和红毛人的对立。”
“呵呵,所谓红毛人,日本国也就三浦按针一人,由此联想到打仗,未免多虑……”
“不。”光悦打断阿幸,低声道,“你不知,南蛮人和红毛人在教义上有分歧。比方说,南蛮人是比睿山的天台宗,红毛人便是本愿寺的一向宗。日后双方的船只不断开到日本来,还不知会引发何样的纷争呢。”
“呵呵。好吧,就算真有其事。那第三呢?”
“第三是……”说着,光悦再次重重叮嘱道,“绝不可泄露出去,知道吗,此乃祖师爷的经文给我的暗示。第三便是,德川恐有萧墙之忧。将军和他诸弟之间……你可能又会说绝无此事。对,现在其还未出土,不过正在地下长着呢。”
阿幸这次未笑。她压低声音,道:“是松平忠辉大人吗?”
“对。”光悦重重点头道,“我刚去过一个地方,听到有人说,忠辉的才具无人可及。”
“这……”阿幸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大久保大人和我谈心时也常说,在大御所诸子中,忠辉最有出息。”
“他也这般说?”
“是啊。说他比将军更有能耐。他若早出生,必不会让本多正信父子和土井利胜为所欲为……”
“言之有理。”光悦急急回答,突然又噤了声。他意识到了更令他不安之事,“阿幸。倘若比将军和越前结城大人更有才具的兄弟,给天下最有野心之人做了女婿,会怎样?”
“最有野心之人?”
“是,连太阁都不敢掉以轻心,特意安排人监视他。”
“您是指伊达大人?”
光悦未直接回答,“若你是那人,会怎样想?会不会认为,自己的女婿亦是大御所儿子,让这般出类拔萃的女婿做天下之主,有何不可?”
阿幸大气也不敢出,直直盯着光悦。
“若那人对我方才说的隐患已有所察觉,他会怎样想,怎样做?”
“……”
“江户和大坂不和,南蛮人和红毛人对立……他便不想加以利用?”
阿幸慌忙给光悦扇了扇风。她感到很热,光悦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