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无敌 三十 长安事败(第2/3页)
“是。”正纯严肃答道,“请大人令旁人退下。”
“哦?就让茶阿和侍女……”家康到底点点头,“你们都先退下吧。上野守大人和我有要事相商。”
最近,家康有意在人前给正纯名字后带上“大人”二字,或是故意如此。近臣们颇感意外,伏身施礼。家康的表情很是严肃。他也是要为日后打算:自己身后,还要多多倚仗正纯。他对正纯非常信任,直到现在,他也经常以“你”或“佐渡”称正纯父亲正信,对正纯却甚为有礼。就这一点来说,颇似丰臣太阁晚年对待石田三成那般。也许为了不让正纯重蹈三成的覆辙,家康甚至在措辞方面都很是注意。
“服部正重说什么?”只剩下二人时,家康说话又恢复了常态。
“大人,这和所司代板仓大人、成濑、安藤所想一样,大久保石见守的世评太差。”
“那么,”家康不动声色,“有了什么证据?”
“还无证据。不过,本阿弥光悦给所司代送了一件有趣的东西。”
“什么?”
“一只镶了绿宝石的小盒子,上面绘了秋草图,风格颇似京城的画工宗达。”
“那小盒怎的了?”
“小盒之中,放有一份石见守爱妾的书函。”
“哦。那书函和长安牟私有何关系?”
“石见守手中有一个和那小盒一样的盒子,里面应该封存着那份联名状。”
“联名状?什么联名状?”
本多正纯端言:“松平上总介大人号召以大坂城丰臣秀赖为首的洋教大名,将箭矢对准将军。长安那侧室说,联名状便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故意用淡淡的口气,择要点把事情说了。
然而,即使正纯假装平淡,家康还是大吃一惊。家康吃惊过后,会发生什么,正纯已无法想象。
“叮——叮——”书架前红毛人赠送的钟表打起了钟点。待钟声响过后,家康道:“正纯。”
“在。”
“你再给我慢说一遍,我似有些耳背。”
“是。松平上总介大人号召以大坂城丰臣秀赖为首的洋教大名,将箭矢对准将军,为此缔结的联名状应收于另外一个绿色盒子里,藏于八王子宅邸某处。那上面是这般写的。”
“忠辉?忠辉!”家康团着身子朝扶几探了探,“联名的都有哪些人?”
“还不知。那联名状还未找到。”
“哦。除此之外,那书函上无其他的了?”
“是。”
“那么,正纯……板仓、安藤和成濑也都知道了?让他们查一下书函的真伪。”
“传言让人太意外了。”
“长安煽动上总介谋反,若真如此,确不……不过,陆奥守……政宗不知此事吗?”
“这,还……”
“还只是传言吗?将军知否?土井利胜可知?”
“还未透露出去。也还非透露的时候,因为眼下这也许不过是传言。”
“哦。”
“石见守树敌甚多。若他那个侧室乃是因为私怨而胡言乱语,恐有不妥。”
“唔。”
“大久保长安作为金山奉行,使起黄金来有如流水。他甚至召妓去矿山町,荒淫无度,令世人瞠目。正因有这等传言,故人觉得他可能和女人结怨。”正纯的口气愈发淡然,“另,之前被下令切腹的有马晴信,其实还写了一份密状,说自己受石见守秘托,暗中藏匿武器和金银。”
“正纯!你怎的这般爱绕圈子?”家康的口气突然变得很是严厉,“为何不明明白白地说,想搜查八王子宅邸?你心里难道对长安就无判断?”
罕见地被家康斥责,本多正纯仍如寻常一样,面无惧色。他使劲直起身子,道:“大人让在下意外。世人一直传言,正纯本与大久保长安不甚和睦。”
“所以你就绕圈子?你认为这样便是为天下好?”
“在下未这样想,才绕了圈子。若在下之言带有私心,那便成了谗言,将引起万般恶果,只望大人明断,才不敢多言。正纯并无搜查长安宅邸的打算。大人若这样想,正纯今后对长安一事不再有任何看法。”
“混账!”家康涨红了脸,怒斥道,“别装得那般无谓!退下!退下待命!”
一瞬间,正纯的眉毛森森立了起来。然而他没出声,只回答了一声“是”单膝下跪,平伏施礼,脸色苍白地退出房间。
“且等!”家康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自从关原合战以来,还未见他流露过如此强烈的感情。他斜睨着伏在地上的正纯,道:“好了,退下吧。可以退下了。”
正纯退下后,家康盯住桌子上摆着的“南无阿弥陀佛”,表情高深莫测。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方道:“叫茶阿来。”在这一时辰中,他所虑的似不只是正纯和长安的事情,他把上总介忠辉、右大臣秀赖、千姬、淀夫人,以及生下了忠辉的茶阿局等人都想了一遍。
“大人叫妾身?”茶阿局进了房中,看到家康弓着背,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找人来,叫罗山先生,还有从江户来的柳生又有卫门来!”
“罗山先生和柳生先生?”
“对。我想听听年轻后生的见解。虽说我现在无欲无求,却并非不能思虑。”
“大人心里有何事?”
“跟你说也无用。我非担心什么。”家康又突然道,“长安这厮,死得真是时候!”
家康对大久保忠邻和本多父子之间的不合已略有所闻。他还知,导致这种不合,直接原因其实不在忠邻,而在长安。长安这人,到底干了多少坏事,恐无法计算。开采金矿逐渐变成了他一人专事。家康并不怕他会隐瞒矿脉不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生性耿直的正纯却认为长安此乃不可容忍的牟私。
林道春被茶阿局带进来时,家康已恢复了冷静。去岁腊月初九,家康令林道春从江户移居骏府,这也是他为身后打算。乱世遗风逐渐得到了改变,然而伦理道德的确立仍需时日。正世之道在于教化,家康明白这些,然而只有想法势难打破局面。所以,他把林道春叫到身边,早晚和其议事。这次长安的事,家康也想听听他的意思。然而道春来了之后,家康的想法又变了——这毕竟是为政之事。另外,他也不欲使政乱外泄。故,他只是和林道春聊了聊在各藩建立书院一事,便让其回去了。然而,他和随后到来的柳生又右卫门却密谈了约一刻钟。
“又右卫门,大久保长安死了。”
宗矩似已知此,眼神复杂地看着家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