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大坂风云 二十三 鸠占鹊巢(第3/4页)
忠元苦笑一声,不再多言,把正信的转话告了治长和阿玉。
治长脸上眼见着僵硬起来。伤风痊愈之后再向大御所禀明,这分明是不愿一见的托辞。看来,实无人拿他当回事。人心变化真是微妙,他从一开始就无阻止对方填埋的念头,但仍自负地以为,能从正信处借到些“智慧”。可遗憾的是,正信觉得他既是掌管大坂城的家老,自然胸有成竹,此次前来,恐怕还是做给那些浪人看——为了让关东停止填埋,他始终努力不休。
否则,他怎会特意把形同偶人的阿玉带来?若是真想交涉,他定会和织田有乐斋同来。
治长大失体面,顿时怒从心起:“大人果真伤风了?真是体面的闭门羹。这么说,工事是不能停止了?”
水野忠元平静地笑了,他并不以为治长真怒了。治长是在这女人面前演戏,好使她回去之后,可在浪人面前说:治长乃何等强硬地与本多正信进行交涉。
“莫动怒,我们绝无此意。正因本多大人年老体衰,身体有恙,才比将军先一步从冈山返回。请大人放心,待我家大人痊愈之后,定会早早赶往二条。”
水野如此一说,治长也无言以对。不知不觉,他不满的情绪又为受骗的愤怒取代。“我一直以为,本多大人会对大坂的事情思量得比人更认真、更深刻。”
“我家大人怎能不思量?正因已仔细思量过,他才怪上野介大人愚鲁。唉,修理大人多费心了。”
此时,午膳端了上来,治长和阿玉连筷子都没动。他们根本无心用饭,尤其是第二次遭拒的阿玉,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在出伏见城的正门之前,二人几乎未再开日说一句话。窝火逐渐变为愤怒,愤怒又化为敌意。
“我们被耍了!”阿玉下了轿舆,站在码头上,血红着眼睛道,“一定要把委屈好生告诉淀夫人。”
治长虽未附和,却也一脸怒气,劝道:“阿玉,我们这个样子无法回去。”
“大人说什么?难道我们要回去,与他们重新交涉?”
天空阴沉,似要下雪,三两只水鸟在船周低低盘旋。治长死死盯着那些水鸟。“掉头!”他大喝一声,“既然本多佐渡守有恙,我们就去找所司代,去与板仓胜重交涉。火速赶往所司代官邸!”
阿玉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年轻的她从一开始就和那些浪人一样,对德川处事充满怨恨。
轿舆被再次安放在二人面前。到了胜重面前,就不必再客套了,直接告诉他,再这般放任不管,浪人就要生乱了。治长实在难称得上是真正的武将。他并未意识到,众多德川旗本正在摩拳擦掌,等待城内生乱呢。
轿舆迅速向二条堀河的所司代官邸而去。
所司代板仓胜重正和儿子周防守重宗谈论着护城河填埋的进展。重宗此次作为侍卫,跟随将军秀忠出征。
当下人报告,说大野治长携淀夫人使者阿玉一同前来时,胜重与重宗刚谈了阿玉被成濑正成赶走一事,二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还是来了,我逃不过。”胜重不禁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淀夫人不是真心阻止填埋城濠。不过,事情好像有些棘手。”
“父亲,最好称病,不予接见。”
“唔。”
“先由孩儿代您见见,看看他们究竟为何事而来。”
胜重慎重地摇头,“不可。若只是阿玉,倒还好说,修理毕竟掌管大坂,就见一见吧,说不定城内发生了什么乱事。”言毕,胜重更了衣,往客室而去。
大野治长并未靠着暖炉,单是耸着肩坐在那里。室内竟无阿玉的身影。
“修理大人竟意外来访。不过,听下人说来者是两位。”
“是,本来是和淀夫人的侍女阿玉同来,又觉不妥,遂借用了贵府一室,让她先候着。”
“哦,这么说,是密谈?”
“不,阿玉小姐并非派往板仓夫人府上,她乃淀夫人派往本多佐渡大人处的使者,治长就让她回避了。”
胜重纳闷起来,道:“大人想得很是周到。既非派到寒舍,确不便与她相谈。那么,大人特意造访是为何?”
“板仓大人,修理在本多佐渡大人那里着实吃了一顿闭门羹。”治长仍是无法释怀的语气,“本多大人称卧病在床,无法相见,竟打发一个下人出来见我。哼!其实,在此之前治长就从下人口中听说了。他哪里患了病,分明还在精力充沛地处理公务呢。”
“大人希望由我给佐渡递个话?好,我就转达他。大人请说。”
可治长却不忙着进入正题:“不错,本多大人乃是将军的心腹,可治长也是右府大人重臣,乃是大坂城的老臣啊。本多大人居然假称患病,把我轰了出来,真是……”
“唉!”板仓胜重举手打断治长,“真是有些过分,好了,我把这些转达与佐渡守就是了。”
其实,胜重早已看不起大野治长。身为大坂城主事,竟带着不合适的使者出现在所司代府邸,还不合时宜地大发牢骚。因此,胜重才打断了他,治长却是仍未领会。
“正是!”治长探出身子道,“他若能理解修理的艰难,怎么也得和我见见面,问问是怎回事。但他全不放在心上,还称待痊愈后,再向大御所禀明。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我回去告诉浪人,定会碰一鼻子灰!说不定,他们马上就会生乱。”
“哦,这我倒是不能不管。”胜重忽然瞪起眼睛,板起面孔,“我立将此事禀报将军,若不立时收拾了那些浪人,怕要出大事。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非也,非也。”
“那究竟要怎样?佐渡守的无礼,我已很是清楚。可是,浪人要生乱……若是乱事,便不是佐渡守一人的责任了,这应是大坂城城主的责任!”一阵严厉威吓之后。胜重又放缓了语气,“修理大人,是不是说,浪人不服你的管束,事情很是棘手。照此下去,极有可能发生乱事,你才想找本多夫人商量一下,看看有无好主意?”
“对,是。”
“既然如此,诘责本多大人无礼之事,就要往后放放了。”
大野治长的脸刷地红了,胜重是在责备他,他甚是明白,可是,激愤却不能一下子消散。不满和羞耻逐渐变成波涛,在他胸口翻腾。
“在下想对板仓大人说的并非别事。尽管已经和谈,可此次填埋城濠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欺人太甚了?现在城内到处皆为愤怒的浪人,能不能体谅我们的苦衷,手下留情?”
“哦!”胜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么说,大野大人这次的来意,是想让填埋城濠的工程暂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