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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萨尔国王今天访问了联合国,我们让米基·卡罗尔跟着他,”盖尔布说,“费萨尔说他并不真的为所发生的事情而烦恼。”
“他怎么说的?”丹尼尔问。
“他直说的,”盖尔布迅速回答,“他还对摄影师笑了笑。”
“他是要参选。”卡特利奇插话,面带微笑。
“什么?”丹尼尔转过身问道。
丹尼尔的左耳听不清,这是他12岁时遭受的损伤造成的。他希望,如果卡特利奇要坚持插话的话,他最好从离窗户更近的椅子坐到丹尼尔的右边,不要在后面,特别是不要在丹尼尔的左耳后边。当丹尼尔向后看时,大个子卡特利奇随便地耸耸肩,暗示这个评论不值得重复。所以,丹尼尔又转向前面,继续听盖尔布列举此时记者们在干的几十件任务——纽约和医生联合会之间的一个契约争议,布朗克斯区的一件谋杀案,参议员罗伯特·肯尼迪为提拔布法罗的一个叫彼得·克罗蒂的民主党人的仕途而采取的步骤……
吸烟产生的烟雾在丹尼尔办公室里袅袅升腾。这一帮编辑即使不是全神贯注地,也是有礼貌地在倾听。今天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事情,就像昨天、前天一样。夏季已经开始,一种周五下午的懒散已经渗入进来。纽约市周围的道路和桥梁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除了卡特利奇和两个较低级别的管理者之外,《纽约时报》的高级人士没有人会坐房间的边上。业主没有出席,执行副总裁哈丁·F.班克罗夫特也没有到场。班克罗夫特是一个高个子的、金发的、用烟斗抽烟的人,1963年接替了已经辞职的同样是高个子的、金发的喜欢抽烟斗的艾默里·H.班克罗夫特。莱斯特·马克尔参加了昨天的会议,但今天也没有来。约翰·奥凯斯从不参加这些会议,坚持新闻部和社论部之间保持清晰的分界线。
丹尼尔环视桌子一周。现在是4点31分,继盖尔布之后,他又听了四个文化、国际、金融、体育编辑的发言,除了其他事情而外,还听说梵高的一幅画已经以44.1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小沃尔特·克莱斯勒[注:小沃尔特·克莱斯勒(Walter Chrysler, Jr.,1909—1988),美国艺术品收藏者、博物馆赞助人,汽车品牌克莱斯勒汽车创始人和总裁之子。];毛泽东语录在中国成形,以便学生们也能传习;华尔街高枕无忧;扬基队排名第七,继续着巴尔的摩之后的第五次比赛。丹尼尔朝挨着盖尔布左边坐(在桌子角落)的国内新闻编辑克劳德·西顿点点头。
“克劳德。”丹尼尔说。
克劳德·西顿向前移动一下。他是一个瘦削的、面色微白的、长着灰发的人,是亚特兰大当地人,十年前他30岁时作为记者加入了《纽约时报》,那时他还有一头黑发,灵活的步伐,和蔼的表情。他似乎对作为他的专项任务——南方民权运动——而言太温和了。1957年到1964年间,他一年跑了几千英里,用心了解南方每一条航线的时间表,熟悉了黑人神父和红脖子县治安官,年轻的好战分子和好梦想的金发女生。西顿对这种故事进行了卓越的采访。他一个城镇接一个城镇地追踪着事件,每周用一个小地方——波普拉维尔、麦库伯、萨塞——作为标题,这些小地方是别人不会再提起的。他给他的报道中注入了气愤的对话和无情的细节,使得它看起来似乎是非常有意义的,如果只是就一天而言的话。当密西西比的黑人领袖梅加·埃弗斯三年前一个六月的晚上在杰克逊被枪杀时,西顿这样写道:
……狙击手的子弹正好击中他右肩胛骨的下面。子弹从前玻璃穿入了室内,穿过了一堵内墙,撞到冰箱上之后弹了回来,并击碎了一盏咖啡壶。这颗磨损的子弹最终落在了厨房壁橱上的西瓜下面。埃弗斯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廊,手里拿着钥匙,倒在了台阶旁。他的妻子,梅尔莉,和他的三个孩子冲向了门口……
此刻,在会议桌旁,40岁的克劳德·西顿显得饱经沧桑。他曾因自己被提拔为编辑和加薪而快乐,很高兴自己现在能和纽约郊区新居的家人待更多的时间,能够避免无休止的空中旅行和令人精疲力竭的旅行。但管理的压力和办公室政治也不时地使他怀念起记者的生活,特别像今天这样的有好报道的日子。
西顿告诉丹尼尔,今天在密西西比有大新闻——领导着该州的2500名民权游行者的小马丁·路德·金博士和他的一些追随者发生了冲突,特别是斯托克利·卡迈克尔[注:斯托克利·卡迈克尔(Stokely Carmichael,1941—1998),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裔美国人,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的风云人物,与马丁·路德·金私交甚好,立场却不尽相同,他主张使用暴力。他曾任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Student Nonviolent Coordinating Committee)主席,还是黑豹党(Black Panther Party)领袖和泛非主义(Pan-Africanism)鼓吹者。]这样的年轻追随者。西顿说,冲突是头天晚上在密西西比的坎顿开始的。他两年前的报道中提到过这个地方,他还记得装有旧白栏杆的县政府大楼,大楼内投票登记官办公室的玻璃窗上有南部邦联的旗帜标签。大楼外面黑人排着长队,县治安官的一个副手注视着这支队伍。他穿着黑皮夹克、黑便裤、黑西部靴,左手挥舞一支自动卡宾枪上下瞄着这支队伍。他的皮带上悬挂着一根木棒。两年过去了,昨天晚上在坎顿,金的游行示威者住在了一所黑人小学的操场上,突然被60人的荷枪实弹的州警所干预,命令他们马上离开。两分钟后,由于这个命令未被理睬,州警便施放瓦斯烟雾弹,开始驱散人群。金要求他的追随者,不管黑人还是白人,不要用暴力——“不是战斗的时刻,”他喊道,“不要那样做。”
一罐接一罐的瓦斯抛入人群,在几秒钟内几十个男人、女人和孩子们退却了,在烟雾中哭喊着到处乱跑,帐篷也塌了。其他示威者坚持不走,把脸深埋在潮湿的草中,但他们很快被州警拉着脚和手拖起来,推到学校操场外的大街上。一个警察抓住了一名来自芝加哥的神父,用短枪击打他。一个来自佛罗里达的摄影师被抓获,被摔到沟里。12个示威者在瓦斯气中昏死过去,其中有一个来自多伦多白人夫妇的3岁的儿子。
西顿继续说,今天许多游行者已经不想再坚持非暴力了,卡迈克尔和其他好战分子已经到了叛乱的边缘。西顿并不真的了解它的激烈程度,卡迈克尔关于“黑人政权”的主张还没有通过地方媒体表达出来,但克劳德·西顿似乎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所以他在会议桌旁温和地说:“现在对金来说这是非常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