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消费、休闲和摆设 CONSUMPTION, RECREATION, BIBELOTS(第4/10页)

【超级杯派对】在把话题从与电视广告相关的吃喝转到其他领域之前,我们应该停下来看看每年一月份举行的传统社会活动的等级含义,我指的是超级杯派对⑫。它尽管也出现在中产阶级中,但主要还是贫民阶层的庆祝活动。这种派对当然不会发生在最下层的贫民家庭里,因为穷困潦倒的人是从来不“娱乐”或者邀请客人到家里来的(当然亲戚除外)。在这种派对上,大家通常是自带酒水的,但有时组织者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力和气度,也会自己出钱办一个丰盛昂贵的派对。女主人会操办一席精美的自助餐,男主人会提供啤酒给客人,有时甚至是波旁威士忌和生姜水。此外还经常会租一个大屏幕彩电(大约要400美元),使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上面播放的比赛。在有些贫民社区里,人们把举办这种派对的星期天看成是一年中最重大的一天,嘲讽这一天会招致打架斗殴。人们听说过有人办嘲讽超级杯的派对,不过一定是在纽约市或者类似的非美国化地区。可笑的是,整个超级杯派对期间电视都是关着的,人们喝着伏特加,谈着生活里的一切事情,就是没有体育运动。

【度周末】就这样,饮食习性几乎毫不含糊地展示了你的等级地位。同样,你“度周末”、“避暑”、“旅游”的方式,你对体育运动的偏好(不论你喜欢一试身手还是甘当看客),都有如上的效果。“度周末”这个等级概念在过去百来年里经历了一个可悲的、落魄的贫民化过程。这一术语兴起于1878年,一个标志着高级资产阶级文化繁荣的时刻。那时候,“度周末”可能意味着在乡间豪华的别墅度过一夜。去度周末的客人可能会需要一些今天仍能在英国《德布雷特的礼仪和现代礼节》(Debrett’s Etiquette and Modern Manners,1981年)一书中读到的建议:“如果您打算在一处高朋满座的豪华住所逗留,您在准备行装时最好牢记,您的手提箱可能会被别人打开。”(这就是说,不要携带惹人难堪的性生活用品。)这类一度为今天的上层或中上层阶级模仿的豪华排场从兴起到今天,已经成为主要与中产阶级或上层贫民相关的概念了。它意味着现代企业的雇主有义务遵循习俗和传统,赐给他们那些领周薪的奴隶一些短暂的自由,度周末基本上被认为不过是贫民阶层的休闲项目。《纽约时报》和《旧金山纪事报》一类报纸流行的“周末”

版就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连篇累牍的商业报道和广告,无一不在告诉那些被视为没有头脑的消费者应该干些什么。而先前,那些度周末的人们似乎不需要商人和新闻记者的指导,就知道如何打发自己的时间。20世纪50年代,自从一种“周末”牌廉价香烟在法国市场露面,“周末”就开始被当作一个时髦概念了。对于高等阶层来说,他们既无雇主又不必连续工作,周末也就不是一个太有意义的概念,它的影响只局限在银行会在周末关门。

如果说“周末”主要是一个贫民阶层(因为是雇员)的概念,那么“避暑”就是一个中上阶层或者更高阶层的概念。莉莎·伯恩巴赫和她敏锐的同事指出:“夏季是预科学校一年中的高潮……它意味着生活里除学习外的其他一切事情。你会根据在哪儿避暑和如何避暑来选择衣服、车子、朋友、宠物。选择吉普车是因为你要去地形起伏的地带度过夏天;选择越野车是因为你要去道路颠簸的地带旅行;选择帆船是因为你要在暑期扬帆出海。”并非贫民阶层就不避暑,而是他们很少每年去同一个地方避暑,上层选择的地方不但像是他们的家产,而且看上去更像是他们家前几辈留下的遗产。贫民阶层“避暑”绝不会长达三个月之久,而是一两周,至多四周。他们在专为他们修建的地方度假,比如迪斯尼乐园,当然是租房住,离开时就退掉。根据贫民的判断,大众肯定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因此只要别人都光顾的地方他们就去,一旦去了,他们就会排在每一条队列里跟着走。

【旅游】就像我在其他章节里指出的一样,如今旅行已经彻底沦为了旅游观光业,以至于如果不是有心挖苦,人们几乎不会想起这个古老的说法。所以,我干脆把这项活动称作旅游观光业。各个社会阶层都是这个行业的牺牲品,但贫民阶层受害最浅。这似乎更多地是因为他们惧怕这项活动可能提供他们不熟悉的新花样,而花不起钱倒要退居其次。所有能够预想到的东西就是他们想要的,而不是那些让他们始料不及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旅游业现在能提供的,恰恰就是所有可以预想到的东西。阿瑟·B·肖斯塔克⑬在《蓝领生活》(Blue-Collar Life,1969年)中谈到,贫民阶层倾向于选择这样的休闲体验:“它们能够验证那些已经获得的知识,而不是哪怕会与小说里的事物相冲突的东西,陌生的事物可能会给贫民阶层带来严重的威胁感。他们认为,旅游业充满了数不清的威胁:得跟陌生人打交道、必须灵巧地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还要精明强干地处理料想不到的新问题,他们还害怕上当的感觉,还有外省人那种对于该去哪儿一头雾水的无知,认为其他地方都不值一游的、毫无根据的自负,以及对家乡风物的偏好。这些恐惧经常限制了贫民阶层的出游,他们要么与亲友结伴外出,要么自己驾车赶赴亲友的葬礼。如果的确旅行了一次,他们会回味数年,不停地缅怀饮食、里程数、消费和汽车旅馆的豪华等等细节,比如“他们居然会在马桶座圈上铺放一长条纸”,他们会这么说。

旅游观光的阶层绝大多数是中产阶层。他们已经使夏威夷变成了罗杰·普莱斯不怀好意的命名——“大众的瓦尔哈拉神殿”⑭。正因为有中产阶层,豪华游轮生意才有利可图,因为这个阶层的人们设想,他们会在游轮上与中上阶层共处,却没意识到后者有可能要么正从伊斯坦布尔一处清真寺旁的别墅尖塔向外眺望,要么正隐身在尼泊尔的某个山谷,或者干脆正待在康涅狄格州奥德莱姆镇的家中玩十五子游戏、翻看《市镇和乡村》杂志(Town and Country)。观光业深为中产阶层喜爱,因为他们能够从中“买到感觉”,如C·赖特·米尔斯所说的“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更高阶层的感觉”。他又指出,旅游(或度假村)行业人员和他们的顾客们合作上演一套装模作样的把戏,并按中上阶层(或者上层)才熟悉的程序,煞有介事地表演大量的“侍候进餐”——白色餐桌台布、发泡葡萄酒、假鱼子酱。你只消注意旅游业广告中“昂贵享受”(以及“美食”)一词出现得有多频繁,就会明白我究竟在说什么。这是因为,比起住房、汽车和其他显眼的地方性消费项目,中产阶级更嫉妒更高阶层的出外旅游。理查德·科尔曼(Richard P.Coleman)和李·雷沃特(Lee Rainwater)在他们的作品《美国的社会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