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鸡足山(第2/3页)

我付了5元车费,沿着泥泞的道路往沙址村走去。在通往村里的道路两旁有一些小饭店,我决定在在这里吃午饭。与我在其他旅游景点见过的饭店不同,这些白族饭馆地方不大,桌椅布置在露天里,周围像个小花园,和我在其他圣山脚下见过的商业味浓厚的饭店有着天壤之别。我选了左侧一家养着几十盆天竺葵、金鱼草、蜀葵和石竹的饭馆。还真选对了,这顿饭着实令我难忘,最出彩的菜是腌野猪肉片炒鸡蛋。野猪肉比我吃过的最好的加拿大培根还香。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阿斯泰利克斯的朋友奥贝利克斯(两人均为法国系列漫画《阿斯泰利克斯历险记》中的主人公。——译者注)总是赞美野猪了。整顿饭,加上一大盘蔬菜、汤和米饭,总共才花了12元人民币,只不过2美元多一点。

我和饭馆的白族老板娘聊天时,看见她家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鸡足山风景画,上面标着“文革”前遍布山上的108座佛寺及大殿的位置。我问她如今还剩下几座,她说:“3座。”鸡足山曾经是中国西南最著名的佛教圣地,虽然遭到了红卫兵的破坏,如今仍然吸引着大批新的朝山者,他们雇车从昆明甚至成都等地源源不断地前来拜佛。显然,我来的时候是淡季。我开始登山时,没遇见别人。天色已近黄昏,不知道那3座佛寺隐身何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此山被称为“鸡足山”,但我打听过的人都说山名取自山岭的形状,看起来像一只大公鸡的爪子。显然公鸡的腿和身子都在山峰之上的云雾深处。顶峰海拔3320米,相对高度1900米,山路一直通向山顶。饭馆老板娘说徒步登山要花五个多小时,跟骑马上山差不多的速度。当然,骑马的话就轻松多了。我在入口处经过了一队马和骡子,都配着鞍子,只要20元人民币就可以把香客驮上山。我考虑了一下,价钱倒不贵。但是这是座圣山,值得我为之流汗。不一会儿我就为石阶献祭上了微不足道的几滴汗水。

石阶的间隔很奇怪,肯定不是按照常人登山的步伐的。间距和高度更像是为马匹考虑而建的。我步履沉重地向上攀登时,经过一位老汉的身旁,他正在路边挖排水沟,以防雨水冲垮山路。他留着长长的胡子,没穿上衣,冲着我咧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他说我最好抓紧点,不然到不了祝圣寺雨就下来了。我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湛蓝。我问他怎么知道要下雨,他说他能闻到风中的雨味。我抽了抽鼻子,只闻到自己的汗味。

一个小时后,祝圣寺映入眼帘。山路平展开来。平地上有一棵古老的空心树,底部用作了佛龛。我燃香祭拜,抬头望望老螳螂是否还在。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只螳螂栖在这棵树的树枝上。它可不是普通的螳螂,它身形庞大,能变化成人形,而且通常变化成一个美女。鸡足山中天气变幻无常,很多独身的游人经常到树洞里避雨,尤其当树洞里有美女引诱时。但是他们一进去,美女就一把钳住他们,吸干他们的体液。

这样过了许多年,直到700年前的一天,一个名叫居诚的和尚听说了螳螂害人的事情,决心除掉它。他来到大树前,装扮成美女的螳螂像往常一样正等在里面。但是居诚没理她,在树洞里坐下来开始诵经,或者说念神咒。美女立刻变回螳螂原形。螳螂企图掐住和尚的脖子,但是和尚又念了一道咒,螳螂头晕眼花,瘫在地上。螳螂醒来时,和尚还没走。螳螂便磕头求和尚收它为徒。它跟着和尚潜心学习多年,终于得悟。但我不会念咒,所以我速速鞠了一躬,马上抬头望向树枝,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树上并没有什么螳螂。但是我抬头仰望时,天开始下雨了,老汉预报得真准。我无心流连,急忙沿山路向祝圣寺攀登。

祝圣寺

几分钟后,祝圣寺到了。祝圣寺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它的前身是迎祥寺。我前一年在江西旅行时,访问过云居山,虚云老和尚120岁时在那里圆寂。虚云是中国佛教协会的发起人,是20世纪最著名的禅师。1904年他来到鸡足山,有心重兴鸡足山。为了重修寺庙,虚云开始接待四方朝山者,还亲自外出募化。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虚云赴京请领清宫内务府所刊的藏经《龙藏》,不久得到光绪皇帝的恩准,除钦赐《龙藏》外,还御赐紫衣、钵具、玉印、赐杖等,同时对迎祥寺加赠名为“护国祝圣禅寺”。

进到寺院里,路过两棵雪松、两尊和树一样高大的木制护法神,我来到前院,里面有一棵开花的樱桃树。之后我进入大殿,在那里遇见了住持。住持是位慈善的老者,我待在寺里那段时间,他一直忙个不停,显然他事务繁多,还要照料客人。他邀请我在寺里过夜,我高兴地答应了。到山顶还得攀登4个小时,而当时已经是下午4点,我不能确定后面的路上还能否借宿。住持把我领到一间房,给我一暖壶热水,我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能在下午喝上咖啡真难得。大约6点钟时,他来叫我吃晚饭,我享用了一顿不错的素餐。那天晚上,在寺里的钟声和风声的陪伴下,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早早出发了。从祝圣寺到山顶还要爬4个小时,我希望到达山顶后,黄昏时能再返回祝圣寺。至少我是这么计划的。但不久我就分了心。刚过寺庙300米,我离开大路,按照一个牌子的指示走下山坡来到一个亭子。从这里放眼望去,玉龙瀑布一览无余。很久以前,一个叫智光的和尚住在鸡足山上。智光可不是个普通的和尚,他有法力,还结交了许多神仙朋友。

一天,智光下帖邀请朋友赴宴,受邀者中有一位朋友是玉龙雪山之王,大王带来了他最小的女儿玉龙。玉龙的父亲与智光及一干神仙朋友享用着山珍海味。在他们谈论着上天入地的见闻时,徜徉在森林里的玉龙公主来到我现在所站的地方,她深深地爱上了这美丽的景色。临走时,她问父亲能否让她多待一阵子,父亲答应了。智光送给她一块地,她从此再也没回到北方雪山上她父亲的宫殿。她日日随风歌唱,伴花起舞,并动用法力在附近大修庙宇殿堂。她越变越年轻,越变越漂亮,最后化身为一条清澈的小溪。1000年之后,我凝望着她纤细、优雅的身姿化作轻雾,又在玉龙瀑布下再现妩媚。

从这一番清晨梦幻中醒来,我返回山路上,发现自己又被前边的美景迷住了,路两旁是一片杜鹃花的海洋。盛开的杜鹃花,有的如灿烂朝霞,有的似丹唇烈焰。我驻足细看花朵,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摘下一朵,因为这里还是自然保护区。没看多大会儿,前边山路上窜过一只野兽,消失在丛林中。那只野兽比狗大,比羊小,长着尾巴和鬃毛。我猜可能是我在山下吃过的那只野猪的近亲或者朋友。看来,野兽怕我更甚于我怕它,我耸耸肩,继续往山上爬。两边的针叶树和阔叶常青树遮天蔽日,还有成百上千盛开的红杜鹃和粉的、白的、黄的映山红。三月下旬,山中景色美不胜收。沿着缤纷的花瓣铺就的地毯前行,我遇见一位穿栗色长袍的西藏喇嘛从山上下来。他走近时,我念了一遍藏传佛教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意思是“莲花中的珍宝啊”。他回了一句更长的咒语,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说可保我一路平安。他说他从小当和尚,在青海省的塔尔寺住了多年。我告诉他我前一年探访黄河源头时去过塔尔寺,那是一次艰苦的旅行。可这会儿我突然觉得到达黄河源头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他说他已经94岁了。94岁啊,他刚刚徒步登上了3320米的鸡足山顶,现在又徒步下山,连气都不喘。唵嘛呢叭咪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