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红其拉甫山口:帕米尔惊魂记(第2/4页)

穿越帕米尔高原

巴基斯坦人假装听不懂汉语,中国官员想让西方人给翻译一下,这时我和芬恩走到挡在路中央的巨石边。我俩捡起两块大石头,敲击巨石的边缘:巨石上掉下厚厚的一块;再敲,又掉下来一大块。敲了几下之后,两个巴基斯坦人走过来,加入了我们,然后又过来两个,接着又过来两个……不大一会儿,大约有50个人在猛击如房子般大的巨石,“房子”越变越小。每敲掉一块石头,旁观者便发出一阵欢呼。当欢呼声的回响渐渐消失的时候,大家突然停住了手。山谷另一边的岩石开始滚落。我们都抬头望向我们这一边的崖壁。此时山谷中阳光已所剩无几,我们看不到任何东西,除非它掉下来砸到我们。我们又继续干起来。终于,巨石上掉下来庞大的一块,大家都围拢过来目测巨石到对面崖壁的距离:除勉强能通过一辆大巴车外,仅有30厘米左右的空余。

不幸的是,5个大巴车司机中有2个是中国人,两人谁都不愿意冒险开过去,只有巴基斯坦司机愿意一试。我们都屏住了呼吸。车漆被擦掉了一点,但是他成功了!两百人的欢呼声再次“惊动”了悬崖上的石块。其他大巴抓住时机迅速通过,我们都回到车上,继续前进,进入了我们生命中最长的一个夜晚。

车轮滚滚,我们不时停下来移走巨石,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下山。第一辆大巴打亮了前大灯,其他司机紧跟其后,并透过车窗打着手电照明。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司机们认为如果一直打着大灯,汽车电池很快就会耗尽。无所谓啦,反正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夜色如墨,寒气袭人,雪花开始飘落。

大约21点钟的时候,我们来到山谷的一处宽阔地带,这里有个军事哨所,我们可以把车停在离悬崖足够远的地方,这样就不用担心夜间被落石砸烂。我们只能待在车上过夜,全身发抖,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早升起的太阳。我和芬恩两人的脚都失去了知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但我们至少还有个大衣可以分享,那是在巴音布鲁克高原的蒙古商栈买的。大衣的内里缝着一整张羊皮,这让我们暗自庆幸。但即使蜷缩在羊皮下,我们也抖了一整夜。漫漫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众人合力移走巨石

西边的山崖上刚刚闪出一丝金光,几个乘客就下车在河边捡了一堆干树枝。不久,他们便生起一堆火。其余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座位上挣扎起来,走进清晨寒冷的空气中,暖一暖冻伤的脚趾。不知在夜里什么时候,雪霁天晴。

就在大家都站在外面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负责车队的中国官员让我告诉巴基斯坦人“前方的路无法通行”。他准备带着车队掉头返回中国边境。我极不情愿地用英语转述了他的话,我的英语又被翻译成乌尔都语(乌尔都语,属印欧语系,是巴基斯坦的官方语言,也是印度宪法承认的语言之一。——译者注)。

司机们开动了发动机,但是巴基斯坦人群情激愤。他们坚决表示不回去,而且他们还明确表示,掌控局势的是他们,而不是当官的。他们搬来大石头,挡在车轮前,不肯闪开。当官的没料到会这样,在中国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当官的首先服了软。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威信可言,便让司机关掉发动机,于是巴基斯坦人欢呼起来。然后大家伙儿又回到篝火旁,喝着热茶,吃着烤馕,暖着身子。这是我们离开塔什库尔干后吃的第一顿饭,且是由同车的巴基斯坦兄弟提供。吃完饭后,我们又开始清理道路。但这次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哨所里的巴基斯坦士兵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而且他们还有炸药。一旦碰到搬不动的巨石,我们就蹲下身子,捂住耳朵,等士兵把它炸成碎片。他们说,之前没费这么大力气干这种活,因为一个月来没有机动车胆敢从中国进入巴基斯坦。

车队停车休息

于是我们继续行驶在红其拉甫山谷中,边走边清理道路。中午时分,我们经过位于迪和(Dih)的巴基斯坦军营,再往前行驶6公里后,公路在此消失。这就是几天前美国女孩遇难的地方。当时她和几个朋友正步行通过被山体滑坡掩埋的公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她的朋友躲开了,但她却吓呆了。巨石砸在她的胸口,当场殒命。

这一处滑坡范围很大,要想前行,唯一的方法是下车走圆木桥横穿山谷,翻过一座山,在下游地带横穿回山谷后才能重新返回到滑坡另一端的公路上。附近山村的几十个男人等在一旁帮助乘客扛行李:扛两件要300个卢比,大约15美元。

我和芬恩拒绝了他们,自己挎上背包,踮着脚横穿峡谷。所谓的桥就是几根圆木绑在一起,两边各有一根绳索可抓。看起来比实际要危险得多。跨过木桥后,我们开始爬一段山坡,这是我俩有生以来爬过的最陡的山坡。每向前走两步就要滑退一步,扬起的尘土和石子打在不幸跟在我们身后的人的脸上。一路的攀登异常艰难缓慢,但我们最终成功地翻过了山头。

从另一面下山就容易多了,但横穿回到峡谷的另一边并不容易。这里的桥是由木板头尾相连铺成的,而且没有绳索可抓。我们前面的巴基斯坦人都是匍匐爬过去的,就这样还差点儿掉下去。因为我俩背上挎着背包,只能走过去。踏上木板,脚下水流湍急。我们目不斜视,开始过桥。最后几步全凭运气,我们侥幸成功。过桥之后我俩一下子瘫在地上,庆幸自己跨越了丝绸之路上的又一个障碍。

下车过圆木桥

稍作镇定,我们沿着公路走了两公里,跨过一个更大的滑坡处。滑坡的另一端,六七辆皮卡车等着运送乘客到20公里外位于苏斯特(Sust)的巴基斯坦边防站。我们刚刚穿越了“死亡滑坡”,心中有点洋洋得意。第一辆皮卡正在上人,考虑到同伴们装运行李的速度,我们决定不等了。我俩同意支付200卢比的“特别包车费”——他们就是这么叫的。我们挥手示意司机出发,他就沿着残缺的公路向苏斯特飞驰而去,速度快得足以折断人的脖子。

入境的旅行者需要在苏斯特办理通关手续。在带我们去找过夜的房间之前,司机先在边检站停车让我们下来。负责通关的官员正在外边的走廊上和其他3个人打桥牌。打出最后一张王牌后,他示意我们跟他进屋。我俩头晕眼花,进屋后根本不敢坐下,便站在桌子旁边等他检验护照签证,登录名册。他在我们的护照上盖上印戳,说了一句“欢迎来到巴基斯坦”。此时我们很想告诉他:我们很高兴来到这里,我们一路上吃了多少苦,但我们实在太累了,我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吃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