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妙迭出(第2/7页)
“阮姑,我得了个大德国师的名头可能是因皇上错爱。但前后都未曾行阿谀奉承之法,也未曾走裙带富贵的路子。如今做些事情也都是为了回报皇上的分内所为,与人无争,于己心安。如若哪里做得偏差碍隔了谁的所图所祈,先还请谅解贫道无知冒失。我想阮姑必不会让贫道在混沌之中踏绝境,还望指个明处、让个生路,我自苟存一隅,不碍他人海阔天空。”申道人虽然话里含沙射影指阮姑是凭花蕊夫人的裙带关系才张扬放肆,但其实是越说气势越弱,很明显是惧怕了阮薏苡。
“申国师似乎是误会了,我才真正是在后宫中苟存一隅的,万不及得国师人前神仙、人后妖鬼。今日斗胆请国师留步是想讨教药理玄妙,怎么国师反倒像心中惧怕了,莫非这丹药中真有毒性杀机?”阮薏苡突然改换称呼,尊称申道人为国师。但这称呼不改还好,一改之后直接将申道人指作人前人后各使一套的奸邪之徒,而且还直截了当地怀疑他敬奉蜀皇的丹药是害人的毒物。
“阮姑,此话不当乱讲!要是传到皇上耳中恐怕会给我带来大劫。”申道人再次声色俱厉。
“是因为我所说的印证为事实后会给你带来大劫,还是你认为皇上昏朽不辨会带给你大劫?”阮薏苡给出的是个双落扣的选择,不管申道人选择哪个于己都是不利。
申道人没回答,他在这一刻间突然明白,与这个女人纠缠下去最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难怪孟昶见到这女人后挥挥手一言不发就走了,这说明他还是非常了解阮薏苡的。所以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离开,而不是继续争口舌之利。于是,他没再反驳阮薏苡的话,而是一言不发快步往后宫侧门走去。
换了別人,申道人走了也就走了。但是今天遇到的是阮薏苡,她没有把心中的疑问都搬出来之前是绝不会罢休的,更何况面前这个人是个她认为绝对有问题的人。所以她紧跟在申道人身后,快步走动中摇响了一驮架的药瓶。
连串的“叮当”声响在后宫的静谧环境中很是招摇,很快就惹得一大群宫女、太监跟在后面看。在后宫中,难得有这样戏剧性的场面可以看到。即便是在成都的大街上,一个中年女子追着一个老道走的事情肯定也会被传为奇闻逸事。
“老道不实诚啊,壶里是炒丹而不是炼丹。”阮薏苡边走边摇了摇刚刚抢来的药壶,然后很确定地说道。只凭丹药在壶中摇动发出的声音就能辨别出丹药种类和制作方法,这说明阮薏苡不仅了解各种药料药性特征,而且对制作出的各种成药在密度、硬度、弹性上的差别也是了如指掌。
听到阮薏苡的话,申道人的脚步稍稍缓了下,他的心中也在暗暗称奇。一直都听说后宫阮姑精通药道,但从未曾亲眼见识过,所以申道人一直以为是后宫中人讨好花蕊夫人编传的虚言。但今日这一手听声辨药的技法已经可见其功底之深。
“炒丹只是以药糖、蜜油等物化浆成壳后包裹其他药料,与炼丹的药料质变完全不同。炒丹可控制药性、药理来达到制丹者的意图,而炼丹却是如同制瓷窑变得于偶成。炼好了则为天垂怜得成的灵丹仙药,炼不好则为一堆废物甚至是毒物。”
申道人的脚步变得更慢了,但他的脸色却变化得非常快、非常厉害。
辨斗药
“但是!”阮薏苡很果断、很突然地折转了结论方向,“但是我刚才明明听见你对皇上说你炼了六炉只得九十粒成丹。你将炒丹冒充炼丹,首先就是一个欺君之罪。而炒丹可控制药性、药理,那么就可在其中加入一些诡道药物来控制皇上的状态,以此达到自己某些无法正取的目的,这就是挟君之罪。再者如果其中不是诡道药物而是些慢慢沉积于体内的毒药、毒料,那可就是弑君之罪了。”
申道人站住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表明自己的清白,否则绝不能走。要只是根本不予搭理甩袖而去,那阮薏苡转身将刚才这些话再到孟昶面前说一遍,自己的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炒丹性温,少极端作用,虽以药性为先、仙性为后,但更能缓补慢治。如骤以大补强势入体入腹,反而会增加脏器的负担,身体会出现抵抗排斥的现象。各种药物不能及时吸收化解,滞存物反会留于脏器角落成为毒害。”申道人停下后马上对自己采用炒丹的意图加以说明。
“道理确实如此,但缓补慢治也可成为缓毒慢释。一般缓慢释放逐渐见效的毒药也是以炒丹为媒物最为合适。”阮薏苡针锋相对,依旧很明确地表达自己对申道人的怀疑。
“看来阮姑不把加害皇上的罪名强扣在我身上是绝不罢休的。”
“强扣罪名和査找罪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两个概念下的好与坏是完全颠倒的。”
“是强扣还是查找只有阮姑自己心中最清楚。”申道人语气中带着恨意。
“奴家愚笨难以清楚,倒是你自己做的心中最是清楚的。但只要我将这丹药配方査清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就谁都清楚了。”阮薏苡的话里带狠劲,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之前的“培元养精露”。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没有解出“培元养精露”中的秘密在哪里,但从孟昶房事时的异常表现来看,她基本可以确定申道人的制药手段并非正统,而是暗含着旁门技法。
申道人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但是他此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无法从脸色上看出,这就是早期道家修炼中所谓的“心不控相,则以非常相藏掩心境”之法。
在与阮薏苡凝目对视片刻后,申道人不怒反笑:“呵呵呵!那今天我便领教一下阮姑的绝妙药道,看你能从这灵丹中辨出几味有毒有害的配料来定我好坏和生死。”
“那倒是真好,我也正想听听大徳国师行药的依据和目的。或许从中能辨出玄机。”阮薏苡似乎正中下怀。
申道人端正面容,暗走气息、调匀呼吸,摒弃所有的他想杂念,将注意力都集中到耳目反应之上。这做法已经和江湖人的对决相近,是要抓住每个可利用的细节来堵住自己的漏洞、豁开别人的缺口。
阮薏苡的表情变得凝重,身形则变得更加凝重。驮架上的各种瓶子再不发出碰撞声,一个个悬挂着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这是一种将自身所有的感觉融为一体的状态,这种状态不单是将心境、心意投入,而且是将整个身体的内外感觉都投入其中。
申道人先打了个稽首,然后顺势竖单手玄指诀缓缓朝前一点。这是示意阮薏苡开始。
阮薏苡拔掉药壶的壶塞,倒了一粒丹药在掌心,然后先空握拳以掌心热量烘捂一下丹药,再在鼻子下倏然张开手掌,迅速地抽动鼻翼嗅闻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