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鼠口(第4/8页)

“他是妙成阁的‘随意’,虽不是我们同路,但另一配合我们的刺局是由他主持担当刺头。”

“妙音,你能确定?此地的活儿马上就开做,你确定他不会撞破了局?如有意外,日后衡行庐问责谁来担当?”怪人仍是不肯就此罢休。

“不用你承担,也不用我承担。这里有谷中发来的‘一叶秋’的露芒笺,是由我交给他。”秦笙笙依旧平静地回答。

此时齐君元才觉出自己为何觉得秦笙笙和之前有很多差别,虽然她的声音变化不大,但说话的语气、气势却迥然不同,感觉老道了许多、沉稳了许多,再没了原先那种幼稚、嘈杂。

两个怪人不再多话,而是立刻发魔音驱动鼠群撤走。那些肥胖的老鼠如同退下的潮水,转瞬间就踪迹全无,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君元知道这两个怪人为何不再坚持,是因为秦笙笙提到了“一叶秋”的露芒笺。这“一叶秋”是离恨谷又一种传递指令的方式,一般是最为重要、最为隐秘的刺活儿才会使用“一叶秋”。“一叶秋”也不用鸽鹞传递,而是由谷里可靠的谷生直接递送。

这“一叶秋”真的就是一种墨绿色的叶片,它是流墨树的叶子。

叶流墨

《热海博记》是明代广西人池黄瑞撰写的一本游记,他曾从家乡一路往南往西,直走到海边无路才止。《热海博记》记录的便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其中就提到了流墨树。但书里的名字是流没树,后来有其他人发现到树的另外特性才起了更为贴切的流墨树。

流墨树的树叶上有一层墨绿色的汁液,看着是呈固态凝胶状的。但其实只要稍微给予外力打破原有状态,这些汁液便会快速流动起来。而一旦汁液逐渐流失,那么树叶即刻就会枯黄萎缩,这可能就是原来叫流没树的原因。但是后来有人发现,在这叶子上写画,即便很轻,即便是用毛笔写的,即便写时看不出任何痕迹,但只要用手指将叶面揉抹一下,加速汁液流动,那么所写画的内容就完全清晰地显露出来。只是揉摸之后很快这叶子就会枯萎,写画的痕迹很快就不复存在,所以又叫它流墨树。

离恨谷一旦使用这叶子传达指令,也就是所谓的死令。这指令看过之后便枯萎消失,所以没人能偷看。偷看之后指令就不复存在,传送不到被指派的人手里。所以“一叶秋”只有指定人可以看,中间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不单“一叶秋”没有了,所传达的指令也完全废除。另外,它是由可靠的人递送,一般人很难想到随身杂物中的一片叶子上会有重要的信息。即使有人觉得异常,但只要错摆了那叶子,叶子上写画的内容也就全部消失了。所以这种指令比其他鹰鸽传递的指令都要可靠。那些信笺都是可以拦截的,即便用的飞云笺,在一些高手手中仍是可以轻易打开。还有黄快嘴,它所携带的信息也一样是可以被高人逗弄说出或直接听出的。只有这“一叶秋”,即便落入别人手中了,即便别人知道如何查看内容,那也是没用的。因为只要看了,指定的人就收不到了,指令也就不存在了。

而离恨谷的高手们不仅是能够直接用流墨树叶子来传递指令,他们还利用它的特性和质地制作了一种更加匪夷所思的东西,这东西就是一种特别的纸张。用这纸张可以预先写画下看不见的内容,然后只要在这纸上写字,那么书写的墨汁就会流动,将原来写画的内容一同显现出来。唯一的不足就是最终显现的内容墨色较淡,因为毕竟是将原来书写内容的墨汁分配给了更多内容。

老鼠撤走了,但齐君元依旧不能动。两个怪人中的女人走到齐君元面前,将一滴油质的东西抹在他的人中处。齐君元立刻觉出一线清凉顺人中直流下丹田,然后他腹中、胸中翻转,连续嗝出几口浊气,身体一下子动了起来。

“误会了,在下谷生刘柄如,那是我老婆韩含花,我们位列毒隐轩,隐号‘急瘟皆病’。”男的怪人主动报上字号,语气依旧凶巴巴的。而那女的直到现在都未发出一句声音,真的让人觉得可能是个哑巴。

其实从刘柄如刚才和秦笙笙的对话中齐君元已经大概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是听到刘柄如自报了身份之后他还是皱起了眉头。离恨谷中一般是不准谷生之间有感情纠葛的,因为这会影响刺局实施时的绝狠,而且可被别人利用要挟。但谷里也有一些为了特殊需要经谷主允许的夫妻,但数量很少,仅仅几对。而这几对齐君元基本都认识,唯独一对外遣伏波的夫妇齐君元没有见过只听说过,那就是位属力极堂的“热刃冷火”。“热刃冷火”这对夫妻算下来现在已经很大年岁了,但是以快刀突杀技艺见长,且精通变相易容之术。但是这对“急瘟皆病”,齐君元是既不认识又没听说,心中觉得很是蹊跷。

“他们两个入谷之前就是夫妻,所以使用的隐号都是可拆可合的。两人的身份虽为谷生,但在他们私仇了结之后便被遣在谷外,因为谷主觉得他们的关系对谷中规矩和外派刺活儿不太有利。只有需要夫妻合力的刺活儿才会委派他们去做,所以出手极少,谷里、谷外基本没什么人知道他们。”秦笙笙看出齐君元心存疑惑,于是没等他问便主动替“急瘟皆病”解释。

虽然有秦笙笙主动解释,但齐君元并没有完全放下心中的疑惑,因为此时的秦笙笙本身也是他心中的疑惑。

“她说的是真的,这两人我听说过。”这时从戏台那边又出现了一个人,边走边替那两人作证。齐君元眼角一瞟便认出是楼凤山。

“‘急瘟’是说他散布大面积的疫病速度很快,并不像一般瘟病那样缓慢发作、缓慢传播。‘皆病’则是说她布设的毒料千奇百怪,而且可以让人发现不到是中了毒,因为每次下毒她都能将毒料发作的情形掩饰得和各种病症一样。”跟在楼凤山后面的还有一人,那是和“急瘟皆病”同属毒隐轩的唐三娘,所以她对这两个人应该了解更多,所说的话比楼凤山更可信。

其实从楼凤山和唐三娘出现之后,齐君元的怀疑开始转移了。秦笙笙虽然有陷害自己的嫌疑,但她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认为身份最没有疑问的一个,所以她说“急瘟皆病”是离恨谷的人应该没有问题。再说了,如果“急瘟皆病”不是和自己同属离恨谷,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一叶秋”的重要性,怎么会在听说谷里有“一叶秋”给自己就立刻将自己放了。所以齐君元怀疑的不是“急瘟皆病”,也不仅仅是秦笙笙,而是那天和自己一同做烟重津刺活儿并能够安全无恙逃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