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四十章 长林之名(第3/3页)

荀飞盏曾在中枢多年,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一时面色惨白,跺足道:“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吗?陛下在他瓮中,你手无兵符,京城若是失陷肯定已无禁军,咱们能到哪里去找这支勤王之师?”

廊州地势比之琅琊山低平了许多,春气和暖,庭中一株手掌来粗的百年老杏早是满树娇艳繁花。天边新月飘出云层,正好斜斜悬于窗前,将这株花树映照得如同一团绯雾。夜风吹过,开至极盛的少许花瓣离了枝头,袅袅飘落。

萧平旌站在西窗边,视线随着飘飞的浅红碎瓣轻轻移动,低声道:“荀大哥应该比谁都清楚,父王当年为了避嫌,从来不肯插手京畿周边的军务,连边境兵符也是用后即还。可令叔父和许多朝臣,总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心他,你觉得他们这些人在防备什么呢?”

如果认真分析起来,萧元启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地把握住皇家羽林,荀白水的错失与责任毫无疑问是最大的。这一点别人不知道,荀飞盏自然很是清楚,只不过叔父已死,他总有种为逝者讳的感觉,此刻听萧平旌提了起来,顿时有些不自在,讪讪地道:“我知道你受过太多委屈,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陛下,过去的事情暂时不用多提……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了?”

萧平旌一笑未答,反而问道:“荀大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我并未同行,假如你仍然手握重兵,某一天我突然找到你,告诉你陛下有难江山有危,但是没有凭据没有兵符,你会听从我的号令,跟随我走吗?”

荀飞盏未加思索,立即答道:“应该会。”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也不会怀疑你对陛下的忠心。”

“令叔父一直在防备的,其实就是你方才所答的那种情形。”萧平旌凝视他片刻,视线缓缓又转向了窗外花树,语音虽低却稳,“我长林府护卫北境,可谓一腔碧血,两代忠骨。在天下人的心中,这份赤诚和信义自然会有它的分量。”

西窗下的桌案边,正放着萧平旌随身带来的小包裹。他伸手解开外袱,拿出一个清漆斑驳的乌木长盒,拨动铜皮搭扣,打开了盒盖。

只见浅黄的软缎衬里上,静静躺着那枚精铁所铸的军令。

北境各营建制已除,边城军旗也早就改换。当年威名赫赫的大梁长城,已被荀白水竭尽所能地抹去了所有痕迹,唯一剩下的,似乎也只有这枚萧元时不愿收回的长林旧令。

荀飞盏心头一颤,渐渐有些明白,“你……你是想要……”

萧平旌从盒中取出了这枚沉甸甸的军令,握在掌心,月光下眸色幽沉,语调坚定,“从此地一路上京,我要单凭这长林之名,起兵勤王。还望父兄英灵在上,护佑平旌可以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