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7页)
这一剑已是避无可避,但左大人仍于这不可能的时机中,生生后挪了一寸!他只能挪一寸,因为两寸的距离处贪狼刀已经凶狠劈下!
贪狼算准了他会退,也算准了方位,却没算到左大人对身法的控制已经妙到毫巅。
进一寸会伤,退一寸会死,他却偏偏能找到那唯一的一寸生路。
不,这一寸天地亦并非生路。因为许都的修罗已破风而来,凶狠绝伦。相思泪更如骤雨倾盆,洒落一串寒芒,似要洗净尘埃。
没有生机,那便创造生机。
左大人又复前纵,似要用腹部接了杀手这一剑!
临剑一瞬,左大人身形骤转,随剑旋身,身如旋风。
风拂过,杀手轰然倒地,一线殷红在咽喉隐现。
左大人卓然而立,声音带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只剩你们三个了。”
风拂过,白衫飘飞,上面一道口子如此明显,隐现腹部白皙的皮肉。
只是白衫上破开一道口子,连一层肉皮都没有划破,但贪狼的心定了定。
这说明他并不是不可战胜!能划破他的衣服,就能划破他的皮肉,就能割掉他的人头。
3
燕赵纵剑而来,其势如虹。
高大如山的不语剑仆举剑相迎。
巨大的不语阔剑与豪气歇相击,如一个成年人向幼童挥拳。
然而两剑交击,不语剑仆连退三步,方才卸下冲劲。
燕赵得势不饶人,剑走龙蛇,踏步如飞。
三剑连环,不语剑仆连退再退,终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目中满是骇然之色!
莫天机也皱起了眉,从燕赵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错估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但没想到的是,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仍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豪气歇的新主人,已经青出于蓝,远远强过了以前的壹号!
不语剑仆在他的手下,实力足以排在前三,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让不语剑仆来作为贴身护卫。但没想到的是,武功超卓的不语剑仆,此刻在燕赵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比之之前与左大人交手,显得更为不堪一击。
燕赵一挑眉:“你有伤未愈?那便让开吧,我可以不杀你。”
高大老者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双手握住阔剑,眼睛直盯着燕赵的剑尖。人不语,剑不语。但人和剑在一起,本身已是最清楚的语言。
燕赵不再多说,说任何话都是对这个可敬对手的侮辱。
黝黑无光的剑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只一合便荡开了不语阔剑。
豪气歇将要点上不语剑仆的眉心之时,一声佛号如在耳边,一只锡杖从天摇落,拦在燕赵必进之路。
觉明方丈竖起单掌为礼:“施主,请剑下留情。”
燕赵收剑后撤几步,冷冷看着他:“剑,怎会有情可留?”
觉明方丈低宣佛号,劝道:“天机先生为武林做过不少事,包括此次反击明月楼,若不是天机先生提供情报,我们的行动断不至如此顺利。”
顺利?作为盟主的阿和都死了,这秃驴竟觉得行动顺利?
燕赵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相当不足,他执剑问道:“当日在南宫世家,你们可有盟誓?阿和可是盟主?阿和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三个问题,如利剑问心。
觉明方丈拄杖不语,无言以对。
“不敢拦左大人,却敢挡我?”燕赵双眸似剑,长发飘飞,提剑而冲。剑似饿虎啸风。
“挡我者死!”
九环锡杖混转如意,九环相击,声音清越,如晨钟暮鼓,叫人心神顿清。觉明方丈如大佛临世,以大无畏、大慈悲普度世人。但佛难度无缘之人!
豪气歇撕风裂空,黝黑的剑锋好似吞噬着光线,远远看去,好似大佛一样的觉明方丈敛去了佛光,坠落凡尘。
剑杖交击,燕赵运剑如飞。
断,断,断!
精铁所制的九环锡杖,竟被生生削去三环!
觉明方丈慌忙后撤,身如罗汉醉卧,步法神妙而及时,却仍被一剑割断了白须。
燕赵只冷冷扫过一眼便纵身直追走入诛月盟众人间的莫天机。
那一眼分明是说,下一剑割掉的就是你的秃头。
尽管觉明方丈佛法深厚,此时亦有如坠冰窖之感。
即使佛真的存在,真的神通无量,但也没有几个人真正愿去极乐世界。
莫天机身在众多武林豪侠的围护之中,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安稳。
纵然这些人都或多或少与他有过交集,也都愿意卖天机阁一个面子。然而这个面子不是谁都能给得起的。
少林方丈,武林泰山,在燕赵面前,竟也走不过几合!
这些人,又能有多少斤两?
燕赵纵身而来,人群纷纷退散,有如潮水退去,留下裸泳的乌龟。
莫天机站立当场,却面色如常。似乎与生俱来的贵气,使他显得如此卓尔不群。
纵有千位豪侠,却无人敢护他。纵他手不能提刀,站着却比所有人都要骄傲。
不语剑仆高举阔剑奔来,他已经不年轻了,被燕赵引动旧伤之后已经气息不匀。他的头发亦是花白,他再挡不住燕赵一招,他再接不下燕赵一剑。但他仍是来了。
不语阔剑排空而来,好似天柱将倾。他毕生的信念、毕生的追求、毕生的努力,都汇入这一剑,嘴里喝道:“主人,走!”
不语剑仆从来不语,这是他近三十年来说的第一句话,也许也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他选择把这句话留给了莫天机,他侍奉一生的主人。
因为太久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显得艰涩而且干哑,难听至极。
但也因为太久太久没有说话,他这一句暌违多年的声音,才显得如此沉重而洪亮。
燕赵眸中燃起一抹敬意,所以他势愈强,剑愈疾。
豪气歇如平地起飞龙,直射云霄。扶天柱之既倒者,舍我其谁?
不语剑冲天而起,铿锵坠地。
燕赵踏步而过,长剑横转欲抹。
“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莫天机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像绝顶高手的剑,出鞘便逼停了燕赵。
豪气歇顿止当场,停在不语剑仆的脖子前。燕赵面无表情,但他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了一丝颤抖,剑锋不小心划破了不语剑仆的皮肤。
他与阿和有记忆以来就是孤儿,但没有人生而孤独。每个人都有父母,无论他在或者不在。每个人都需要父母,无论他看起来多么坚强。谁不想在父母怀里撒娇呢?谁不想有个任性肆意的地方呢?
尽管燕赵从来独立,但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父母是谁。
如果不在乎他,为什么又留下他的名字,反复强调给那个照顾他的老乞丐?
如果在乎他,又为什么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