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古庵栖妙姑玄铁葫芦(第4/6页)
他们策马走了六七里路,只见一个汉子,坐在路边树下的一方石头上,手中的斗笠拼命扇着。一望而知他已经走了一段长路。
这人腰间果然系着一条绿色腰带,龙孙二人迅速对望一眼,会悟于心,更不打话,一齐在路边勒住了坐骑。
赖铁嘴好奇地望着他们,因为这儿罕有人迹。不过他倒没有什么疑惑,只要一看那展鹏飞公子哥儿打扮,便猜到八成是带着家人出来游山玩水。
孙小二道:“公子,等一等,小的到那后面去一下……”
展鹏飞晤了一声,孙小二跳下马,迅快绕入赖铁嘴后面的树丛中。
赖铁嘴笑一笑,心中很轻松。刚才抱着那个玄铁葫芦,简直把他累个半死,好不容易才送到庵里。现在不但没有葫芦,而且回去笃定可以获得一笔不少的赏金,所以他和气地向展鹏飞点点头,打算聊上几句。
展鹏飞把目光移开,显然不喜欢跟他说话。
赖铁嘴这回居然没有生气,只耸耸肩,立刻想起那个乌发披拂香肩的黄衣少女。
她那对乌溜溜的眼睛,说不出有多么吸引人。
赖铁嘴还记得自己当时真是愣住了,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可惜啊,这么漂亮动人的女孩子,却长年幽居在深山中,不久就要剃度出家了。在男人的立场看来,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突然间眼前一花,赖铁嘴骇然挥手挡去,却挡个空。可是脖子一紧,险险透不过气来。
他双手赶紧往颈边抓去,果然正如他的感觉,一条粗韧的绳索套住了他的颈。
接着绳子一紧,把他吊起尺许。
赖铁嘴魂飞魄散,挤了命用脚尖往上竖。
现在他仅有脚尖沾地,颈子被吊得伸得无可再长。奇怪的是到这个时候,他反而双手垂下,不晓得抓住绳子,减轻颈子的痛苦。
展鹏飞驱马绕到他面前,俯首下视,冷冷的道:“赖铁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有一字不实,就把你吊死在这儿。”
赖铁嘴勉强挤出声音道:“小的说,小的一定说。”
展鹏飞道:“好,你刚才是不是到落帽峰顶的一静庵去?”
赖铁嘴道:“是的。”
展鹏飞道:“去见什么人?”
赖铁嘴道:“去见庵里的一位少师父,她叫崔小筠。”
展鹏飞道:“干吗去见她?”
赖铁嘴还未回答,“哧”地破空一响,他身子像一团烂泥般倒在地上。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什么人竟敢用暗器击断了我吊人之绳?”
四下寂然,全无应声。
展鹏飞在这刹那间,目光四扫,查看暗器来历。当下又道:“摘叶飞花的手法,果然罕见,但还骇不了人。是谁大胆干涉本人之事?还不现身出来么?”
他盘算好对方必不作答,所以下一步就得再用赖铁嘴来诱出这个架梁之人。
这厮既然弄断绳子,解救了赖铁嘴。他想:哼,我只要再修理赖铁嘴,何愁你不现身出来?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对付赖铁嘴,右前方两丈左右的一株大树后,黄影一闪,出来了一个姑娘。
这个黄衣少女秀发垂肩,皮肤白皙,那对眼睛乌亮得叫人无法忘记。
她手中拿着一条刚扯下来的葛藤,一面款摆行出,一面撕摘藤上的叶子,一副天真神态,美得简直叫人不能相信她竟练有飞花摘叶的上乘气功。
展鹏飞见过不少美女,可是这刻也不觉眼前一亮,为之愣住。莫非这个黄衣女就是一静庵的崔小筠么?他暗自猜想。
黄衣女面靥上全无表情,清澈的眼光,凝注在展鹏飞面上。
别人虽是看不出她心中喜怒之情,但有一点却没有人会看错的。那就是她的内心显然十分平静,像是古井里的水,不起一点儿涟漪。
她这种幽静优雅的气质,使展鹏飞自然而然的不想对她鲁莽无礼。
他客气地点点头,道:“是姑娘你出手解救这赖铁嘴的,是不是?”
黄衣女徐徐颔首,道:“是的,你们的手法一向都是这么残忍的吗?”
她这一问叫展鹏飞好生难以作答。并且在她用语中,也可推知她晓得还有一个鼠精孙小二,所以她才用“你们”二字。
展鹏飞终是洒脱之士,当下耸耸肩,道:“那要看对付什么人,以及为了什么事了。”
“哦?”她两道眉毛扬了一扬,说道:“赖铁嘴犯了什么大罪?他是个怎样的恶徒呢?”
展鹏飞道:“你从前认识他么?”
黄衣女摇摇头,道:“不认识,所以才向你请教呀!”
展鹏飞踌躇了一下,终于决定不可欺骗她,因为若是骗了她,一则迟早会被拆穿,二则此举不够光明磊落,不是侠客所应为的。
他郑重地道:“赖铁嘴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纵然有什么恶迹,也不会是大恶。”
黄衣女道:“你倒是蛮老实的,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不能不承认很残酷地对付他了,对不对?”
她娓娓道来,态度优雅,语调悦耳,一点儿没有责骂的意味。可是事理既是叫她分析得那么分明,除非展鹏飞另外有得推托,不然的话,非得承认“残酷”不可了。
展鹏飞皱皱眉头,答道:“有些事情不能从表面上看,刚才我修理赖铁嘴的手法,固然看来残忍。可是若非如此,他不会供出真话的,而我又万分需要他的真话,所以不得不尔。”
黄衣女等他说完,很有耐心,没有半途插嘴。直到展鹏飞停口,才慢慢道:“你的需要是你自己的问题,赖铁嘴并非注定要为你解决问题。换言之,不管你是多么紧急重要,他也没理由要遭受你的荼毒。”
她停歇一下,好让对方反驳。但展鹏飞没有言语,于是,她又继续说道:“设若你是替天行道的豪杰侠客,则惩罚错了对象。如果你是自私自利的邪派人物,当然就无须说什么理由了,对么?”
展鹏飞道:“我不是邪派人物。”
黄衣女第一次露出淡笑,道:“这话我很喜欢听,世上少一个邪派人物,就安静一分。可惜你的行为表现,一点不是侠客所为!”
展鹏飞感到自己有点儿儿恼羞成怒,如今讲是讲不过她的了,但翻脸动手似乎更不对,以他的为人也不能那样做。
只见这黄衣女上上下下打量他,看来大有古怪。
他等了一阵,赖铁嘴悄悄让开一边,他知是知道,却没有加以理会。
黄衣女把他瞧个够了,才道:“你是不是邪派人物,我不知道。我也不想伤你性命,你看该怎么办?”
展鹏飞心中暗笑一声,想道:“如果我当真出手的话,只怕性命堪虞的是你而不是我。”
他念头疾转,回心想道,不过她说来果然是个佛门弟子口吻,口口声声不愿伤生,这一点儿倒是值得敬佩,我何必与她计较呢?况且在她的立场来说,我的确做得不对,应该有个补偿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