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绝 望(第2/4页)

他已只剩下一只手。

他完全想不到会有一把刀从门板中刺入他的胸膛。

他吃惊地看着傅红雪,仿佛在说:“你就这么样杀了我?”

傅红雪冷冰地看了他一眼,也仿佛在说:“若要杀人,百无禁忌,这本是我学你的。”

这些话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因为杨无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呼吸就已停顿。

傅红雪只看了他一眼,眼睛看着他时,刀锋已转向公孙屠。

公孙屠凌空翻身,跃出窗外。

他居然避开了这一刀。

因为傅红雪这一刀并不是伤人的,只不过为了保护卓玉贞。

刀光一闪,刀入鞘。

公孙屠远远地站在竹篱旁,刀疤纵横的脸上冷汗如雨。

卓玉贞放下了碗筷,眼泪立刻像珍珠断线般落了下来。

杜十七看着她,眼睛里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疯和尚叹了口气,道:“好,好厉害的人,好快的刀!”

傅红雪脸上虽然完全没有表情,其实心还在不停地跳。

刚才那一击,他并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只不过王牌几乎都已被别人捏在手里,他已不能不冒险作最后的孤注一掷。

公孙屠忽然冷笑,道:“这一注你虽然押得很准,这一局你却还没有赢。”

傅红雪道:“哦?”

公孙屠道:“因为最后的一副大牌,还捏在我手里。”

——他还有一副什么牌?

公孙屠道:“其实你自己也该想得到的,若没有人带路,我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

出卖他的人究竟是谁?

突听一声惊呼,杜十七突然出手,拧住了卓玉贞的臂,将她的人抱了过去,挡在自己面前。

傅红雪霍然转身:“是你!”

杜十七看着他,眼睛里还是带着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想开口,又忍住。

傅红雪道:“你本是个血性男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杜十七终于忍不住道:“你……”

他只说一个字,双眼突然凸出,鲜血同时从眼角、鼻孔、嘴角涌了出来。

卓玉贞反臂一个肘拳打在他身上,他就倒下去,腰肋之间,赫然插着柄尖刀,一尺长的刀锋,直没至柄。他的脸已扭曲,嘴角不停地抽动,仿佛还在说:“我错了,错了……”

——只要是人,就难免会做错事,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例外。

卓玉贞的手一放开刀柄,立刻就向后退,忽然转身用力抱住了傅红雪,叫道:“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对她来说,杀人竟似比被杀的更可怕。

她显然还是第一次杀人。

傅红雪也有过这种经验,他第一次杀人时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他了解这种感觉。

要忘记这种感觉并不容易。

可是人还是继续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因为有些人一定要逼着人去杀人。

这种事有时变得像瘟疫一样,无论谁都避免不了,因为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被杀的人获得安息,杀人的人却在被痛苦煎熬。

这岂非也是种充满了讽刺的悲剧?

02

一切又恢复平静。

太平静了。

血已不再流,仇敌已远去,大地一片黑暗,听不见任何声音。

连孩子的啼哭声都听不见。

“孩子呢?”

傅红雪整个人忽然都已冰冷:“孩子已落入他们手里?”

卓玉贞反而忍住了悲痛安慰他:“孩子们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们要的并不是孩子。”

傅红雪立刻问:“他们要什么?”

卓玉贞迟疑着:“他们要的是……”

傅红雪道:“是不是孔雀翎?”

卓玉贞只有承认:“他们以为秋水清已将孔雀翎交给了我,只要我肯将孔雀翎交给他们,他们就把孩子还我。”

她的泪又流下:“可是我没有孔雀翎,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那鬼东西。”

傅红雪的手好冷,冷得可怕。

卓玉贞紧握住他的手,黯然道:“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世上已绝没有任何人能替我把孩子要回来。”

傅红雪道:“那也是我的孩子。”

卓玉贞道:“可是你也没有孔雀翎,就算你能杀了他们,还是要不回我的孩子来的。”

傅红雪闭上了嘴。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也无法解决这件事,他心里就像是有把刀在搅动。

卓玉贞又在安慰他:“他们暂时不会去伤害孩子们的,可是你……”

她轻抚着傅红雪苍白的脸:“你已经太累了,而且受了伤,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想法子暂时将这些烦恼的事全都忘记。”

傅红雪没有开口,没有动。

他似已完全麻木,因为他没有孔雀翎,他救不了他的孩子。

他亲手接过他们来到人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看着他们死。

卓玉贞当然已看得出他的痛苦,流着泪将他拉到床上躺下,按着他的双肩,柔声道:“现在你一定要尽量放松自己,什么事都不要想,让我先治好你的伤。”

她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就重重地点了他七处穴道。

没有人能想到这变化。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能想到,傅红雪也绝对想不到。

他吃惊地看着她。可是他的惊讶还远不及他的痛苦强烈。

——当你正全心全意去对待一个人时,这个人却出卖了你,这种痛苦有谁能想象。

卓玉贞却笑了,笑得又温柔,又甜蜜。

“看样子你好像很难受,是你的伤口在痛?还是你的心在痛?”

她笑得更愉快:“不管你什么地方痛,一定很快就会不痛了。”

因为死人是不会痛的。

她微笑着问道:“我本来以为孔雀翎在你这里,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好像是想错了,所以我很快就会杀了你的,到了那时,你就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

傅红雪的嘴唇已干裂,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玉贞道:“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可是我偏偏不告诉你。”

她看着他的刀:“你说你这把刀是谁也不能动的,现在我却偏偏要动动它。”

她伸手去拿他的刀:“不仅要动,而且还要用这把刀杀了你。”

她的手距离他的刀只有一寸。

傅红雪忽然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卓玉贞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还是不想杀你。”

卓玉贞大笑,道:“我就偏要动,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法子杀我?”

她终于触及了他的刀!

他的刀忽然翻起,打在她手背上,漆黑的刀鞘就像是条烧红的烙铁。

她手背上立刻多了条红印,疼得几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她的惊惶却远比痛苦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