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凶手(第2/3页)
但他的这“猜测”,却有些真实得吓人。四周不再有议论之声,人人呆呆看着他,仿佛自己的头脑都已停顿。李莲花继续道,“清凉雨与封姑娘的相识,让我怀疑,总坛之中有人要对封姑娘不利。封姑娘房间外的花园中,丢弃着太多东西,有金银珠宝,有发钗玉钿,那些东西若是计算起银两来,只怕价值连城;封姑娘年纪还小,并无收入,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有人送的;她长年住在总坛之中,也并未和什么江湖俊彦交往,那这些珠宝玉石又是谁送的?”他唇角微勾,看了封磬一眼,“除了总盟主,谁能在万圣道总坛送封姑娘如此多的珠宝玉石?父亲送女儿珠宝并不奇怪,但封总盟主未免送得太多了些,而封姑娘的态度也未免太坏了些。”微微一顿,他慢吞吞的道,“封姑娘年方十七,慈父一直将她深藏闺中,突然在两个月前,他开始为女儿选择一名良婿,据说选中了不少人,而封姑娘却不肯嫁,并为这事大吵大闹。封姑娘不过一十七岁,为何总盟主突然决定,要她嫁人呢?”他唇角的笑意微微上泛,看着封磬。
封磬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李莲花。
“在封姑娘丢弃的许多东西之中,有一个香炉。”李莲花的笑意在这一瞬间淡了下来,语调渐渐的变得有些平板,“香炉之中,有一块质地良好的麝香,它的一角有引燃的痕迹,后又被人扑灭。麝香此物本来香气就浓,实无必要再将它引燃,而它被封姑娘扔得很远。”他看着封磬,“那是一块纯粹的麝香,有燥味,并非熏香,那是药用之物——是谁把它放在封姑娘房里?是谁把它引燃?你赠她红豆,你赠她珠宝,你突然要她嫁人,她的房内有人点燃麝香,又或许有人在她食物之中下毒——麝香、麝香那是堕胎之物……”
“闭嘴!”白千里厉声喝道,“李莲花!我敬你三分,你岂可在此胡说八道?非但辱我师父,还辱我师妹!你——你这卑鄙小人!”四周嗡然一片,谁都对李莲花那句“堕胎之物”深感惊骇,谁听不出李莲花之意就是——
就是封磬与封小七有那苟且之事,封小七有了身孕,封磬要她嫁人堕胎都无结果,于是逼不得已,杀了自己的女儿。
这若是个理由,倒是真是个理由。
谁能相信万圣道总盟主封磬,平日温文儒雅,以种花为喜好,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会做出这等事?
封磬一张脸已经青铁,“李莲花,你说出这等话来,若无证据,今日我不杀你——不足平我万圣道之怒。”
李莲花垂下手来,指了指地下,“你想再见他们一面么?证据,或许就在他们身上。”封磬怔了一怔,三乖已经喊了起来,“就是你!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他突然疯了一般拿起把铲子在院子里疯狂的铲土,地上很快被他铲开一个大洞,只见洞里有两张草席。三乖跳下坑去,一把揭开其中一张,“她有了你的孩子!”
白千里惊恐的看着那坑里已经肿胀的死人,那泥土中面容扭曲长发披散的正是他那不知世事任性骄纵的师妹,他却从不曾想象她会有这个样子。泥土中尚有一团白布包裹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个未成形的胎儿。三乖又猛地揭开另一张草席,草席下是一张满是刀痕的脸,虽然扭曲变形,却依稀可见这人活着的时候原本是如何俊俏,这人谁也不认识,却人人一见而知他便是那“清凉雨”。
他竟是个如此俊俏的少年。
三乖指着封磬的鼻子,“那天夜里,我去了趟三姨妈家,赶夜路回来的时候,在山里看见你和他们在打架。你要抓这个女的回去,这个男的不许,你先把女的踢倒,再用断掉的长矛将男的钉在树上,用剑砍断他的手,砍坏他的脸,一直砍到他死!砍到剑断掉!那个女的没死,你不停的踢她,用矛头插进她的肚子,这个女的手里也有一柄剑,你抢走她的剑,用剑柄将她敲昏——我全部都看见了!你看她躺在地上流血,把她扔在地上,就走了。我救了她回家,治了好几天,她的孩子没有了,人还能活着,可是你杀了她的男人,她每天都在哭,有天我卖猪肉回来,看到她用条白布把自己挂在梁上,上吊死了。”他指着封磬,全身颤抖,“她说你是她亲爹,她说因为她长的和她娘太像所以你强奸她!她说你怕她和她男人走了,怕她男人把你的丑事抖出来,所以要杀人灭口——我是不记得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势力的人!但是这是两条人命啊!那么年轻的小姑娘,你把她逼死,你说你还是个人么?我不服气,我全都看见了,我就是不服气啊!我三乖只是个杀猪的,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本事,但我总想这事老天一定要给人个交代!这算个什么事啊!”他重重的一拍他那杀猪的架子,震得铁架子直摇晃,一瞬间真有力拔千钧的气势,“我想寻个青天来帮我,我想你有报应!所以我舍了两头猪,把猪弄成他们的样子,我想这千古奇冤一定有人来昭雪!老天果然是长眼的!”
封磬脸色煞白,李莲花静静地看着那两具尸体,过了好一会儿,他道,“清凉雨身上这许多剑痕,不知白大侠可认得出是什么剑法?”白千里踉跄退了几步,他虽不学剑,但封磬有家传‘旗云十三剑’,十三剑均是出奇制胜的偏诡之招,入剑出剑方式完全不同,用以对敌人造成最大的伤害。清凉雨脸上这十几剑,包括腹上长矛一击,都是‘旗云十三剑’的剑意。李莲花抬起头来,看着渐渐沉落的夕阳,“封总盟主,千万种怀疑不过是怀疑,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事让我确信你就是杀人凶手?”
封磬冷冷的一笑。
李莲花慢慢的接下去,“那根枯枝,和那张白纸。”
封磬一言不发。
“我从万圣道总坛回来,路上总盟主所赠的骏马突然受伤,导致回来得迟了。其实惊马失蹄,那下场多半不大好,但偏偏我这人有些运气,所以躲过一劫。那两匹马究竟为何失蹄,我已请了大夫细细查看,料想和总盟主的厚爱有些关系。”李莲花微笑道,“而等我回到莲花楼,楼中却已有人在等我,要我交出那两样东西。”他慢慢的道,“我就奇怪了——连王八十自己也不知道他兜里有那三样东西,他拿出相思豆、豆荚和白纸的时候,只有我和白大侠在场。”白千里全身发抖,却用尽力气握住手中的金钩,点了点头。
“而我们到了总坛,见到了心仪神交许久的封总盟主。白大侠和王八十又将那三件东西讲了一遍,白大侠把那粒红豆给了总盟主,而我却把枯枝和白纸收入怀中。”李莲花微笑,“那么这个从我莲花楼中下来,开口索要那两件东西的人是谁?除了白千里、王八十、我和你之外,没有第五个人知道那两样东西,更没人知道东西在我怀里。”他略有遗憾的摇了摇头,“也许你以为那张古怪的白纸藏着泄露你身份的秘密,但其实没有;你冒险来夺,却让我知道你是谁——比我早到角阳村、武功如此高、知道那两样东西的人,只有白大侠和你;而‘夜先生’显然并不是白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