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无牵挂(第2/4页)

云彼丘脱口而出,“你为何不回来……”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知道错了,李相夷恨极四顾门,他是何等孤高自傲,即便饿死又怎会回来?

李莲花笑了,“呃……有些时候,我不是不想回来……”他悠悠的回忆,“我也记不太清了,有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太难熬的时候,也想过能向谁求助……可惜天下之大,李相夷交友广多,结仇遍地,却没有一个能真心相托的朋友。”他轻轻叹了口气,“也就是少年的时候,浮华太甚,什么也不懂……”略略静了一会,他又笑道,“何况那时我日日躺在床上,有时爬也爬不起来,即便是想回来,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云彼丘越听越是心惊,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是怎样的重伤方能令身怀“扬州慢”的李相夷沦落如此,见他此刻风采如旧,半点看不出那是怎样的重创。又听他继续道,“后来……能起身的时候,我在屋后种了许多萝卜。”

李莲花的眼色微微飘起,仿若看到了极美好的过去,“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的看着,一日一日的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他略有自嘲的勾起嘴角,“从那以后我没饿过肚子,再到后来,我种过萝卜、白菜、辣椒、油菜什么的……曾经养了一群母鸡。”他想着他曾经的那些母鸡,眼神很柔和,“再后来,我从水缸里捡回了我那三十几两银子,过了些日子,不知不觉,莫名其妙的攒够了五十两银子。”他慢慢的道,“那距离我在东海坠海,已……过去了整整三年。”

云彼丘嘴里一阵发苦,若他当年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宁愿自己死上千次万次,也绝不会那样做。

“我带了五十两银子去当铺赎那门主令牌。”李莲花在微笑,“那令牌还在,东海之滨,贫瘠的小渔村里,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令牌虽在,我却……舍不得那五十两银子了。”他悠悠的道,“门主令牌与五十两银子,我在当铺前头转了半天,最终没有把它赎回来。之后我种菜养鸡,有时出海钓鱼,日子过得很快,等我有一天想起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忘了为何要恨你。”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碧海青天,晴空万里,我楼后的油菜开得鲜艳,门前的杜鹃红得一塌糊涂,明日我可以出海,后日我可以上山,家中存着银子,水缸里养着金鱼,这日子有何不好?”他看着云彼丘,眼中是十分认真的诚挚,“我为何要恨你?”

云彼丘张口结舌,李莲花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你若非要找个人恨你,李相夷恨你,但李相夷当真已经死了很久了。”

云彼丘默然。

“若你非要李相夷活回来原谅你,我可以勉强假扮他活回来过……”李莲花叹气,“他恨过你,但他现在不恨了,他觉得那些不重要。”

“那些事不重要?”云彼丘轻声道,“若那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以后的事……你该养好身体,好好习武,你喜欢读书,去考个功名或是娶个老婆什么的,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好。”李莲花十分欣喜的道,“如你这般聪明绝顶又英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如方多病那般娶个公主什么的,岂不大妙?”

云彼丘古怪的看着他,半晌道,“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公主。”

“公主这东西四处都有,吐蕃的公主也是公主,楼兰的公主也是公主,苗寨的公主也是公主,你说那西南大山中许多苗寨,少说也十二三个公主……”李莲花正色道。

云彼丘长长吐出一口气,一时无话,看了李莲花一眼,“我饿了。”

云彼丘原来并非角丽谯的探子,却居然是自我牺牲,孤身涉险的英雄。这事在江湖中传扬开去,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大部分人对百川院多方赞誉,许多感慨,也有不少人侧目冷笑,只作看戏。

但这事只是个开端,现在江湖之中人人知晓,云彼丘之所以没死,之所以能够平反,你我之所以能知晓他的功绩,是因为一个人死而复生的关系。

那人俊美如玉,白衣仗剑,犹如天神降世,一出手便救活云彼丘,几句话便为云彼丘平反,在场据传闻共有十几位江湖大豪,却竟无一异议。

这有若二郎神降世、文殊菩提转生的仙人,便是那传闻多年,据说已死的“相夷神剑”李相夷。

那人啊,江湖传闻已死多年,你不知他其实是远去蓬莱修仙,如今修仙大成,他自然归来,如你这般凡夫俗子,自是无缘见得。

至于李相夷就是李莲花这事,那日各位大侠并未多言,虽然也有些流言传出,却并无多少人当真相信,不过当作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又一笑谈。

本来么,你说那白衣长剑激战笛飞声的绝代谪仙,怎会与那浑浑噩噩鬼鬼祟祟的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有什么关系?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拍马也并不到一起去。

云彼丘终没有再寻死,四顾门等他伤愈,大家好好醉了一场,李莲花在百川院住了几日,说要去看那长白山天池中的莲花,与众人一一道别,飘然而去。

京师东南,旁山面河之处,有一栋金碧辉煌、占地颇广的宫殿。京师人氏都知道,这是昭翎公主与驸马的府邸,皇上赐名“良府”。

良府内花团锦簇,灯笼高挂,各色鹦鹉、雀鸟唧唧啾啾,秋色虽已渐至,府内却犹如盛春一般。

这富贵繁华到了极处的府邸之中,开满紫色小花的池塘之旁,有个人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拿着一串珍珠,顺手拆了下来,正一颗一颗往那池水中射去。

“啪”的一声,正中一片荷叶,再“啪”的一声,打落一支莲蓬。

水面上七零八落,均是断枝碎叶,涟漪不断,水波荡漾,莲荷颤抖,鱼虾逃匿。

“驸马,公主有请。”

身后花园之中,前来通报的丫鬟娇小玲珑,十分温柔。

“没空。”对着池塘丢珍珠的人悻悻的道。

“公主说,如果驸马今晚回房睡,她有个消息保管让驸马高兴起来。”

“什么消息?”对着池塘丢珍珠的人奇道,“她日日坐在家中,还有什么新消息是她知道本驸马不知道的?”

温柔的小丫鬟十分有耐心的笑了,“刚刚府里来了一位客人。”

池塘边的人倏地一下如猴子般跳了起来,“什么客人?”

小丫鬟吃吃的笑,“听说是江南来的客人,我可不认识,公主正在和他喝茶,不知驸马可有兴趣?”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驸马已箭一般的向着听风阁奔了过去。

这对着池塘丢珍珠的猴子一般的驸马自然便是方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