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6/19页)
卢闰英道:“我几时闹过性子?”
雅萍道:“婢子知道小姐在爷面前,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来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了,可是,对爷来说,您做得还不够,他是个绝对自尊的人,也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在某些地方,心眼儿是多了一点,像上次您到姑老爷家里去为姑太太拜寿,把爷一个人放在家里,爷一气就走了,要不是婢子赶紧去告诉您,追到酒楼上,很可能就此闹僵了。”
“那次是他要我去的。”
“不错!但他跟小姐说的时候,夫人还没有宣布你们的婚事,您是个晚辈,爷要您去是尽礼,可是刘家表少爷来邀你再去的时候,夫人已经在他家宣布了你们的婚事,您就该再问问爷了。”
卢闰英叹了口气道:“我那里想到那么多。”
雅萍庄重地道:“假如您决心要做李家的媳妇,就得事事注意,处处留神多想想,否别的话,就算将来过了门,日子也不会过得幸福的。”
卢闰英望了雅萍一眼,她发现这个丫头的见解竟比自己还透澈,不禁微微一叹道:“雅萍!在人情世故上,你比我还要达体得多,往后你得多提着我一点,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差得很!”
雅萍道:“小姐,婢子是下人,但是侍候了小姐。这一辈子也是巴望着小姐,对您的终身,婢子更为关切。您的日子不幸福,婢子受的罪也更大了,因为您跟爷两个人气都会出到婢子头上来。”
卢闰英忍不住笑了起来:“鬼丫头,照你这样说倒好像我以前对你多苛刻似的!”
雅萍道:“小姐对婢子恩深义重,婢子才敢斗胆说这些,事实也是如此,你们夫妇和美,婢子也跟着沾点儿欢喜,要是您跟爷三天两头闹意氧,就算您二位都宽厚,不拿我出气,婢子看着脸色过日子,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卢闰英叹了口气道:“现在的事情该怎么办?”
雅萍道:“小姐怎么还问呢?爷根本已经决定了,您反正改变不了,不如就照着您的意思办;先把小红这儿安顿好,请她多辛苦一点,在爷外出公干的这段时间尽心侍候着,回到家里,您就先开口说您已经作主,把小红姑娘收下来侍候爷了,老爷还能跟您争不成?”
“这……叫爹岂不连我也怪上了?”
雅萍笑道:“小姐!不会的,你们父女本就无话不谈,您可以慢慢地再把事情告诉他。”
压低了声音,雅萍又附在卢闰英的耳畔道:“小姐,把小红收在您身边还有个好处,将来您过了门之后,还有一个霍家小娘子呢,现在两处分开不觉得,将来在一起,总有个亲疏厚薄的,咱们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卢闰英道:“你这小鬼的心眼还真多,霍小玉是个明理的人,还会爬到我头上不成?”
雅萍道:“那当然不会,爷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她先认识爷,跟爷共过患难,而且婢子在李升的口中,知道爷对她的情分极深,身子又弱,常常闹病,爷对她自不免会多怜惜一点。”
“那是应该的。雅萍!刚才我还夸你人情世故通达,你马上就现原形了,家室之兴,在于人和,你以后不但不许说这种话,更不准生这种心。”
在这些地方,卢闰英毕竟是有知识的,而且也表现了她大家闺秀的气度,雅萍有点委屈地道:“小姐,婢子是为您着想!”
“我知道,可是你想错了,人要自重才会受人尊重,大家如此重视名分,可见名份这两个字的尊严,我嫁到李家去,是名正言顺的正式原配,自有我的地位,不管爷对霍小玉多疼爱。仍然要尊重我的地位,如果我用你的方法去争宠,那就贬低了我自己的身份,反倒会被人轻视了,因此我用不看那样做,这是一。再者,你看人也有不准的地方,小红既是那样一个烈性的女子,也不会因为我们拉拢她就偏向我们这边,根本上这是多余的。”
雅萍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在某些地方是及不上卢闰英的,因为她是个丫头,不是小姐。丫头虽然不是天生的,但是后天的气质,却因为身份的悬殊而形成了差异。
在屋外静听的小红也安心地走开了,她对卢闰英的认识也深了一层,卢闰英具有这种心胸,她后来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的,而且也不会因为今天拒绝了卢方而对自己存有成见,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如果卢闰英是个心胸狭窄的女子,她对今后的行止就需要慎重的考虑了。
在厨房里端了一盆热水,她恭恭敬敬地捧到了堂屋里,卢闰英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很客气地向她道歉;为先前的失言而道歉,然后也恰到好处地谢谢她在日后那段日子里妥善照料李益,这是一个主妇的身份与口吻,但是表现得很自然,雍容而又亲切。小红也很谦卑,双方的气氛很融洽,卢闰英对她的身世也作了更详细的探询,没等用饭,留下了一对玉镯就带着雅萍先回去了。
小红等到了上灯的时分,李益是坐了高晖的车子来的,小红迎进了李益,首先就问道:
“爷的事情办好了?”
李益笑了一笑:“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吗?”
“知道了,小姐已经告诉妾身了。”
“她的人呢?是不是已经先回去了?”
“是的!她说要回去等候卢大人回府。”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小红道:“有的,她要妾身好好侍候爷,而且还留下了一对翡翠玉镯……”
李益笑道:“我知道她会这样做的,这是保全她自己,也是让她明白一下做人的道理。”
小红对李益的这副态度,多少感到有点不以为然,默然片刻才道:“爷,卢小姐胸襟超远,见解非常,虽然在人情上有所疏忽,但与一般的闺阁相较,已经胜过多矣,爷不应该如此对她的!”
李益笑道:“你是说我今天对她的言词太绝烈了?”
小红道:“是的,卢小姐深明是非义理,只不过见未所及而已,并不是不可理喻的人,爷对她好好解释,她终于会明白的,何必要太过使她难堪呢?”
李益道:“小红,你听见我们间的谈话了吗?”
小红道:“妾身倒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有点事想来请示一声,听爷在发脾气,所以略知梗概。”
李益笑道:“你的身手倒是跟我那位贾大姐差不多,你在门口听我们谈话,等我推门出来,你已经毫无声息地躲出了老远,佩服!佩服!”
小红脸上微微一红道:“爷过奖了,妾身不过是自幼习过一点拳脚剑术,行动略为迅速而已,后来为了心切父仇。才下了一点苦功,但是与女飞卫贾女侠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妾身曾受业于公孙大娘门下,据大娘说,女子技击,贾女侠应推第一人,妾身怎敢与之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