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赤炎之瞳 第八章 别后相思空一水(第3/11页)



“小姐,”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您醒了么?”

“春菀?是你?”殷夜来用手指挡着刺眼的朝阳,感觉眼前那一层薄薄的白雾正在慢慢地变淡和消失,吃惊地问,“这是在什么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菀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是哪里。”

“什么?”殷夜来惊愕无比,“秋蝉呢?”

春菀低声:“秋蝉留在了星海云庭。”

“……”殷夜来咬了咬嘴唇,问,“是墨宸的安排么?”

春菀点了点头,却不敢多说什么,避开了她的眼睛。

“你们准备把我送到哪里去?”她往外看去——那一瞬,倒抽了一口冷气,脱口惊呼。

窗外,居然是一片陌生的旷野!

冬日的田野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朝阳映照在霜痕上,折射出一层璀璨淡然的光芒。田里的菜都已经被收割得差不多了,显得一片箫瑟——马车走的是小道,偏僻无人,只有远处的漠漠平林中依稀看得见几户人家。

那是如此平凡的景象,然而殷夜来一瞬间竟看得出神。

“仙子请小心,”然而,很快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关上了打开的窗扇,那是一个黑衣骑士,虽然身上没有穿着戎装,一举一动却是军人的身姿,“抱歉,白帅令,直到抵达目的地之前,这一路请您尽少露面,以免不测。”

“目的地?”殷夜来愕然。

“请您放心跟属下走,”铁衣卫首领低声禀告,“如今我们已经出了叶城,进入了望海郡境内——前面一百里外便是青水渡口,见过穆先生后,接下来我们便从水陆继续上路。”

“穆先生?”殷夜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一直以来,她对于白墨宸的这个幕僚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抵触,甚至说是某种隐隐的反感和畏怖。这个青衣谋士身上带着黑暗的气息,多智近乎于妖,神秘而低调,隐藏于陋巷,从不亲自出面做什么。

如今他居然亲自出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飞驰了多久,当日头升到正中的时候,在翻越了一座山峦后,马车忽然戛然而止。殷夜来在车里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判断一行人已经到了青水支流附近。然而,不等她探出头去观望,忽地听到了有人疾行而来,在车厢外齐齐行礼:“请仙子下车!”

殷夜来披衣走下马车,在冷风里微微咳嗽了几声,四顾。

这里是一个渡口,僻静无人,枯黄的芦苇在风里发出瑟瑟的声响,有北方飞来的大雁群居其中,偶尔发出长长的唳声——然而,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渡口上,却横着一只船,船头上有一个青衣中年文士迎风而立,须发飞扬,神清骨秀。

“穆先生?”殷夜来低低惊呼。

穆先生看得她来,立刻走下船头,长长一揖:“仙子好。”

殷夜来淡淡回礼:“辛苦先生了。”

“在下不辛苦,”穆先生的语气却意味深长,“白帅才辛苦。”

“哦?”殷夜来秀眉微微一蹙,知道对方心机极深,暗自揣测着他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心念电转,耳边却听对方道:“时间不早,还请仙子上船。”

殷夜来没有动,问:“到底要送我去哪里?”

穆先生叹了口气:“近白帅吩咐,要送仙子去苍梧郡的云隐山庄。”

“云隐山庄?”那一瞬间,仿佛笼罩了一个早上的迷雾忽然被拔开,她陡然明白了:原来,墨宸他是听从了清欢的提议,竟为了避开那个刺客余党的追杀,想把她送去云隐山庄?

想通了这一层,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身边,护送这架马车的一共有十二人,个个黑色大氅,白色骏马,飒爽利落,眼眸如鹰隼——那,正是白帅最为倚重的十二铁衣卫!

殷夜来微微一怔:难道墨宸把最精锐的人手都调拨过来了么?

“既然如此,那墨宸为何不亲口告诉我这些安排?为何要连夜把我送来此处,一声都不告知?”说到这里,她猛然明白过来,苦笑了一声:“是的,我是和他签过契约的人,居然还多此一问,真是可笑。”

穆先生沉默着,忽然在萧萧的风声里叹了口气——

“仙子如果知道这些年来白帅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定然不会再说这种话。”

殷夜来猛地一震,穆先生却没有多说,回身登上了船头,抬手示意:“请。”

她随着他上了船,却见船舱里堆着箱笼,里面分门别类地放满了东西——一箱是她平日经常吃的药材和煎药工具,一箱是各式衣衫鞋袜,一箱是她平日所喜读的诗词古籍。每个箱笼上贴有条子,标记着里面放有的物件名称,有条不紊,一件件收拾得如此精致妥帖,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仓促完成。

“白帅早就想过会有今日,”穆先生的语气意味深长,“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暗中准备了这条船,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殷夜来诧异。

“就是他不得不让你离开的时候。”穆先生叹息着关上那一个个箱笼,“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所以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能让你在一夜之间人从世销声匿迹,去往云荒任何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殷夜来从箱子里捡起一把伞,脸色微微发白。

这把精美的旧伞,是用价值连城的霞影绡裁成,乃是十年前慕容隽初见时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对她而言含意深远——白墨宸对她的过去早已了如指掌,但多年前却从不曾一语提及此事。然而在最后的分别时,他居然也不曾忘了帮她带上这件东西!

虽然在黑暗里相伴十年,然而他们却并不曾相互交换过真正的想法——反而是在最后分别的那一霎,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了那个男人深广如大海的心。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穆先生抬起手,指向了舱里尚要关闭的门:“不过,白帅不止准备了这些。他给您准备的最重要的东西,就在这个船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