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黯月之翼 第十章 青木塬(第4/8页)



辟天剑三个字一出口,对面旅人的神色也终于变了。

这个男人,居然认得辟天剑!他是谁?

“你究竟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然而不等他发问,男人却警惕地追问,宛如一只全身绷紧的豹子,恶狠狠,“是谁派你来这里找我的?白墨宸还是雪主?——他娘的,都十年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么?”

白墨宸?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乡野村夫嘴里还会吐出这两个名字,旅人有些意外,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欢悦的声音叫着:“爹!爹,你看!快看啊……”

月下,孩子一手拖着渔网,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鱼篓,从外面的小路上一路飞奔进来,满心欢喜:“天啊,居然网到了那么多鲫鱼!明天拿去卖了,可以换酒给爹——”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扑来,厉喝:“快出去!”

孩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紧接着又挨了一脚,身体往外直飞了出去。那一脚之狠远远超出他平日所挨的,他哇的一声跌落在在台阶下,痛得大哭起来。

“快滚!”父亲的语气比平日更加粗暴,吓得他打了个冷战。

定了定神,孩子才看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正在和他父亲对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失声叫了起来,恐惧万分:“怪物!爹,这就是我看到的那个水里出来的怪物!……他、他怎么到家里来了?!”

“别废话,快走!”男人握着刀堵在门口上,防备着旅人越过自己奔向儿子,一连声的怒斥,“小兔崽子!别愣在那里,快跑!——他妈的,快跑啊!”

那个孩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而,他不但没有跑,反而往里冲了过来。他个头不高,身体也瘦小,然而这一跑却快得像一头小豹子,一头撞了进屋,手里拿着一把鱼叉,往那个旅人的腿上便扎了下去,嘴里怒骂:“怪物!快从我家滚出去,不许害我爹!”

那一瞬间,这个瘦弱的孩子身上凸显出了巨大的勇气,令两个男人都为之一惊。旅人只是微微抬了一抬手腕,孩子还没近身,只觉得手里一股大力凭空涌来,手腕一震,那把鱼叉便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扎在梁上。

父亲大吃一惊,不等孩子冲到旅人面前,左臂一伸,将他凌空提了起来,一把拉到了身后,怒骂:“兔崽子,你,你疯啦?”

“……”旅人看着这一对剑拔弩张的父子,忍不住苦笑起来,“两位,在下真的并没有丝毫敌意,何必如此?”

然而,虽然他及时地示好,或许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儿子卷入了其中,男人的眼神又变得充满了杀机。

“唉……”旅人想了想,回过手,用手里的箭簇挑开了头上戴的风帽——那一瞬间,一头蓝色的长发飞扬而起,在陋室内猎猎迎风,璀璨不可方物。

“鲛人!”男人失声惊呼。

——月光皎洁,然而眼前这个客人的容颜,竟然映照得月光都失去了色彩!他也算是见过世面、走遍了云荒的人,但在他记忆里,却居然找不出一张脸及得上眼前这个人的一半!

这样的外貌,这样的发色,的确只是存在于传说里的鲛人。

“是的,我从海国来,”旅人微笑着,把那支拔出来的箭交还给了他,“我和云荒、和白墨宸素问都并无丝毫关系,请别误会。”

男人疑虑地看着他,还是下意识把儿子挡在了身体后面,握着刀:“那你的剑……”

“这把剑并非我原先所有,也是别人传给我的。至于来历,恕在下不能细说。”旅人抚摸着剑柄,“而且,阁下不曾听说么?——就在半个月之前,白帝白烨驾崩了,白帅挂冠归隐,宰辅素问也意外身亡。”

这个消息显然还是第一次传入这个偏僻的深山小村,男人一听,果然脸上的疤痕狠狠抽搐了一下,失声:“不会吧,白帝、宰辅和白帅,真的都死了?……怎么可能!”

“是。”旅人叹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神木郡的郡府打听一下。”

“哦……难怪雪主他忽然又出现了。”男人打量了他半天,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么,你真的和那些人没关系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说了真话,然而方才的那一瞬间,以他那样惊人的身手,的确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己和嘉木同时杀死的——然而,他却没有,却在不停地示好。既然如此,自己再剑拔弩张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在下只是路过这里,想找一个地方落脚休息一晚上而已。明天也就要去青木塬了。”旅人叹了口气,似乎对引起了这一对父子如此大的不安而感到抱歉,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男人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神有些闪烁地看着那个旅人的背影,不知道想着什么,嘴唇微微哆嗦起来——青木塬!

这个陌生人说,他要去青木塬?!

他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那个旅人已经走到可门口。孩子忽然冲了出来,怯怯地开口问:“鱼篓……鱼篓里的鱼,是你弄进去的么?”

听到孩子的问话,旅人回头微微笑了一笑,他的笑容温暖而虚无,有一种纯净的力量,似乎让这个寒夜的风都暖了起来,“就算是我打扰贵处的一点歉意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入了黑夜。

“这位客人!”忽然间,身后的男人咳嗽着,低声开口了,“孤村荒凉,没有什么客栈。如果不嫌弃舍下简陋,不如留下来歇息一夜如何?”

旅人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此地的主人没有说什么,手里捏着那一封信,在夜风里恳切地望着他,似乎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深夜留客,重开酒席。

酒已经没有了,上来的只有茶。神木郡出产好茶,然而杯中的茶叶却是微微泛黄,也没有清香,泡出来苦涩不堪,应该是隔年的陈茶了。

“抱歉,家里真是没什么好招待的……酒今晚刚被我喝完了,咳咳。”男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着,“等下我让嘉木再去把鱼给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