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我也不知道。问题是一具尸体顶什么用,就连看墓人也只会把它们扔进墓窟里。”
“假如有个买主呢?”
“我倒也想过。”
“然后呢?”
“要我干什么?”谢德的声音细不可闻。他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恶心的罪行。这个城市最卑微的尸体也比活人更受人尊敬。尸体是圣物。围场是杜松城的中心。
“小事。等到半夜时分,你把尸体搬到后门就行了。能做到吗?”
谢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很好。把酒喝了。”
谢德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跟着又喝了一杯,然后卖力地擦拭着瓷器。这简直就是个噩梦。总会有梦醒的一天。
尸体看起来轻飘飘的,但谢德把它搬下楼却费了不少功夫,他喝了不少酒,走过阴暗的大厅时格外小心,步伐倒也轻松了不少。人们聚集在壁炉旁,最后一块煤的暗红色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一个个看起来如同恶魔一般。
谢德进入厨房时,尸体的一只脚把一个罐子撞翻了。他一下僵住了。幸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的心跳声逐渐平缓了下来。谢德不停地提醒自己,他只有这样做,母亲才不会在大冬天的时候冻死在大街上。
他用膝盖顶开门,门却立即反弹回来。一个人影压低嗓门喊道;“快点。”那人一把抓住老人的脚,帮助谢德把尸体抬到了骡车里。
谢德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用沙哑的声音说:“现在怎么办?”
“你去睡吧。早上就能分到钱了。”
谢德松了口气,差点没哭出来。“多少?”他倒吸了一口气。
“三分之一。”
“只有三分之一吗?”
“所有的风险都是我一个人扛。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好吧,那到底有多少?”
“行情随时都会变化。”渡鸦转过身去。谢德关上了门,闭着眼睛靠在门上。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把火弄旺,就去睡觉了,他躺在床上听着母亲的鼾声。她能猜出来吗?也许她并不知道吧。看墓人通常大半夜才会来。他可以告诉母亲人来的时候她睡过去了。
可他自己总也睡不着。谁知道尸体的事儿呢?要是消息泄露出去,肯定会有人怀疑?即使最不该怀疑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要是渡鸦被抓了怎么办?审判官会让他开口吗?阉牛可是一个能让石头开口的主儿。
他整个早上都在观察母亲,母亲除了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外没跟任何人说话。
中午刚过,渡鸦便出现了。“谢德,来碗茶,再来碗粥。”他付钱的时候甩过柜台的却不是铜板。
谢德的眼睛差点没鼓出来。他面前摆着十枚银币?一个死人居然能赚十枚银币?而且还只是三分之一的赚头?渡鸦以前就应该干过这事?他肯定很有钱。谢德的手心都湿了。想到可能犯下的罪行后,他的脑子乱了。
“谢德?”他将茶和粥端过去的时候渡鸦轻声喊道。
“别想了。”
“什么?”
“我叫你别想了。否则到时候躺在骡车里的人可能就是你。”
宝贝儿在厨房门口愠怒地看着他俩。有那么一瞬间,渡鸦似乎很尴尬。
谢德进入旅馆时,克拉格正在训话。从外面看,这个地方就跟铁百合一样寒酸。他没有理会亚萨,而是怯生生地去找伯爵。伯爵不会拿他寻开心。“伯爵,我有事儿找克拉格。”伯爵睁开一双褐色的大牛眼。
“有事儿?”
“我给他带了些钱来。先支付一部分。”伯爵一下站直了。“好吧,在这儿等着吧。”
他说完便走了。
亚萨悄悄地贴了过来。“你的钱是从哪里搞来的?”
“你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亚萨没有回答。
“我可不是跟你套近乎。管好自己的事儿,离我远点。”
“谢德。我以为咱俩是朋友呢。”
“我也想跟你做朋友,亚萨。因为我你才没睡大马路的。可你这么快就跟克拉格勾搭上了……”
一道影子掠过亚萨的脸庞。“对不起,谢德。你了解我的。我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会做蠢事。”
谢德鼻子一哼。亚萨算是看出来了:一旦克拉格和渡鸦谈妥了,肯定会一脚把他踹开。
谢德很想把渡鸦卖了。那家伙肯定藏了不少钱。但他担心的事情可远不止这些,而且这个客人他可得罪不起。
亚萨说:“我找了个办法,可以从围场搞来柴火。”他的脸上满是哀求的神色。“大部分松枝都可以做柴火。”
“围场?”
“又不犯法,谢德,还能帮忙清理围场。”
谢德阴沉着脸,一脸正气地看着他……
“谢德,比起搜死人的身……还没那么重的罪呢……”
谢德忍住没有发火。他希望敌人的阵营里能有个卧底。“柴火跟钱一样是硬通货,亚萨。别人是不会问来由的。”
亚萨讨好地笑了笑,“谢谢。”
伯爵喊了一声:“谢德。”
谢德穿过房间的时候,身子有些哆嗦。克拉格的手下坏笑着。
这么做其实并不管用。克拉格不会搭理他的,还会把他的钱扔了。
“伯爵说你想还一部分钱。”克拉格说。
整个宅子跟峡谷一样高,而克拉格的密室则躲在这所房子的缝隙里。谢德有些不知所措。
“别傻站在那里看了,谈正事吧。你最好不要丢给我一堆铜板,然后再求我宽恕几日。找到门路了?你来还账?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克拉格先生。真的。我能还一半。”
克拉格眉毛一挑,“有意思。”谢德将九枚银币放在他面前。“真有意思。”他的目光像是要刺穿谢德。
谢德结结巴巴地说:“这还不止一半呢,利息都算上了。既然我还了这么多,我希望你能稍微延长点……”
“闭嘴。”谢德立马不说话了。“你觉得我会这么健忘吗?”
“这不是我的错,克拉格先生。并不是我示意他这么做的……你不知道渡鸦是什么样的人。”
“闭嘴。”克拉格盯着银币说,“这种事情倒也并非不能谈。我知道不是你在捣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谢德盯着地板,怕得要命。“好了,谢德。你是我的老主顾了。那就按以前的规矩来。”他盯着钱说,“延后三周怎么样?”
“谢谢,克拉格先生。真的,你不知道这事对我有多重要……”
“闭嘴。我当然知道。出去吧。先把下一笔款凑齐。这是最后一次我网开一面了。”
“好的,先生。”谢德往后退去。伯爵打开门。
“谢德!到时候我可能找你帮忙,你可不能打马虎眼,懂了吗?”
“好的,先生。”
“行,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