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Ouestions(第2/3页)

“敝人格洛塔,来自国王陛下的审问部,被派来调查这桩……不幸事故。敝人以为前来迎候的会是位长者。”

“噢,是的,对不起,我是马拉克斯·魁。”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我师父是伟大的巴亚兹,第一法师,精通高等技艺,拥有无比智——”跪下,给我跪下,给强大的古尔库皇帝跪下!

“马拉克斯……”格洛塔粗暴地打断对方,“……魁,来自旧帝国?”

“啊,是啊,”年轻人脸色微微放光,“您也知道我家——”

“不,我不清楚,”苍白的脸一塌,“你昨晚可在现场?”

“呃,是的,我在旁边房间睡。恐怕没看见事情经过……”格洛塔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他,想把他看透。门徒咳嗽几声,低下头去,好似在思考该怎么打扫整理。这路货色能让审问长紧张?他太蹩脚了,脑门上贴着四个字:我是骗子。

“其他人看见了?”

“是的,呃,我想九指师傅他——”

“九指?”

“是,他是我们的北方同伴,”年轻人眼睛又一亮,“一位声名显赫的勇者,国王的斗士,可算作王子——”

“一个来自旧帝国,一个来自北方,好一对组合。”

“是啊,哈哈,我们真是,我想——”

“九指现在何处?”

“还在睡呢,呃,我可以叫醒他——”

“那么劳驾?”格洛塔在地上点点手杖。“塔太高啦,我还不想这么快下去。”

“是啊,呃,当然……不好意思。”年轻人快步走向某扇门,格洛塔转身装作研究墙上那个洞——实际上他的脸皱成一团,拼命咬唇才没像生病的孩子一样号哭。他抓住洞沿的碎石,尽全力捏紧。

待痉挛过去,他仔细分析洞口。锁链塔顶的墙仍有四尺厚,灰泥拌石,封以石砖。轰出这么大个洞,得要最强劲的投石机射出实心球,或一队身强力壮的工人没日没夜干上一周。无论巨型攻城机器还是工程队,都不可能逃过卫兵的眼睛。所以这究竟是怎么来的?格洛塔伸手抚摩边沿。小道消息说极南方产炸药。一点炸药有这效果?

门开了,格洛塔转身看见一个大个子矮身通过门廊,一边用大手缓慢地扣衬衫。那是种深思熟虑的缓慢。可以快,但不愿那么快。大个子头发乱成一团,石板般的脸伤痕累累,左手缺了中指。外号九指,真有想象力。

“在补觉?”

北方人点点头:“你的城市对我来说太热——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

格洛塔腿脚抽痛,后背呻吟,颈项僵得像棵树,使尽浑身解数掩盖真实感受。他愿付出一切坐进那张完好的椅子里,尖叫个惊天动地。但我必须站直,才好揭穿这帮江湖骗子。“你能解释这里发生的事吗?”

九指耸肩:“我晚上要撒尿,发现屋内有人。”通用语似乎不错,虽然用词难称文雅。

“你看清来人了吗?”

“没有。我只看见是个女人。”他不自在地扭肩。

女人,真的?太能编了。“可有其他有助于我们从一半人口中寻找罪犯的线索?”

“屋子冷,很冷。”

“冷?”当然,怎么不冷呢?昨晚是今年最闷热的夜晚之一。

格洛塔长久地注视着罗根的眼睛,对方也与他对视。深陷、黑暗、冷酷的蓝眼睛。这双眼睛不傻。也许他外表跟人猿没两样,但思维缜密,先想后说,决不多嘴。他是个危险角色。

“你来此有何贵干,九指师傅?”

“我和巴亚兹一道,他的打算你可以直接问他。真的,我不清楚。”

“就是说他雇你喽?”

“不是。”

“你忠心耿耿地追随他?”

“也不算。”

“你是他的仆役?”

“不,更不对。”北方人缓缓抓挠满是胡茬的下巴。“我也有点搞不懂自己。”

你这个丑陋的大骗子。该怎样揭穿你?格洛塔朝一片狼藉的房间挥舞手杖。“闯入者如何能造成这等破坏?”

“巴亚兹干的。”

“他干的?怎么干?”

“他称之为‘高等技艺’。”

“高等技艺?”

“魔能既生异界,辄狂悖祸乱,”门徒骄傲地背诵,仿佛说出了全世界最重要的真理,“下界之力可危也。故法师须以识调之,成高级技艺,一如匠人——”

“异界?”格洛塔不耐烦地打断小傻瓜的聒噪,“下界?指地狱吗?你会不会魔法,九指师傅?”

“我?”北方人轻笑,“我一点不会。”他想了一下,又后见之明般补充,“我只会跟鬼灵对话。”

“鬼灵,你是说?”行行好。“也许鬼灵能告诉我们闯入者的身份?”

“恐怕不能。”九指悲伤地摇头,看不出是没听懂讽刺还是故意装傻,“这里没有苏醒的鬼灵,他们都在沉眠。他们在这里沉眠了很长时间。”

“噢,那当然。”鬼灵宝宝该上床喽,我厌倦了这场游戏。“你从贝斯奥德那儿来?”

“可以这么说。”这回轮到格洛塔惊讶了。他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竭力掩饰,不可能直接承认。九指甚至连眼睛都没眨:“我曾是他的斗士。”

“斗士?”

“我十次代表他决斗。”

格洛塔思考该怎么问:“你都赢了?”

“我很幸运。”

“那么,你可清楚,贝斯奥德眼下入侵了联合王国?”

“我知道。”九指叹口气,“我早该宰了那杂种,只怪当时年轻又天真,现在恐怕没机会了。世事如此。你必须……什么来着?”

“现实一点。”魁接口。

格洛塔皱眉。片刻前,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揭穿这场闹剧,如今却陷入更大的谜团中。他瞪着九指,但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没有任何答案,只有更多问题。与鬼灵对话?贝斯奥德从前的斗士、如今的死敌?在乌七八黑的夜里遭到神秘女人袭击?甚至搞不清自己来此的目的?聪明的骗子说话真真假假,但这家伙撒谎太多,把我都搞懵了。

“噢,有客人!”一个魁伟的老头走出房间,他留着短短的灰胡须,正用布使劲擦光头。巴亚兹。老头不客气地坐进那张完好的椅子里,举手投足毫无历史伟人应具的优雅风范。“抱歉,我正享受洗浴的乐趣。这儿的洗浴设施委实不赖。自来阿金堡,我天天洗,一路灰尘着实讨厌,非得好好洗洗不可。”老头搓着头皮,嘴里嗬嗬有声。

格洛塔在脑海里比对眼前的老头和国王大道上的巴亚兹雕像。难说有何相似。前者只有后者一半气度,还比后者矮了若干倍。给我一小时,我能找到五个更相似的老头,见鬼,给把剃刀我能将苏尔特审问长打扮得更像。格洛塔看着对方闪亮的脑壳。他是不是每天早上专门剃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