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别跟法师打赌 Never Bet Against a Magus(第4/5页)

瘸子格洛塔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话如此中肯:的确,杰赛尔只需稍加努力,就无所不能。他舞蹈般归位,忍不住笑出声。人们的欢呼让他肆无忌惮地迎面冲葛斯特大笑。一切如此完美。那双眼睛依然眼睑低垂,在杰赛尔留下的红色伤口上懒洋洋地盯着他,但里面多了些东西——震惊、警惕和尊敬。它们只配如此。

因为杰赛尔无以复加,无可匹敌,无法阻挡,无……

“开始!”

……能为力。身侧的疼痛突然袭来,让他倒抽冷气。他突然又害怕、又疲惫、又虚弱:葛斯特咆哮着,凶狠的劈砍接踵而至,雨点般落在杰赛尔的武器上,让杰赛尔像个受惊的兔子上蹿下跳。高妙的剑技、骇俗的预判和过人的反射神经全都荡然无存,而葛斯特的屠杀比之前更狠。长剑被打脱出抖如筛糠的手指,直接撞在围栏上,他升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绝望。人群叹息着,一切都结束……

……不,没有结束。这一剑就要砍在他身上。最后一剑。但这一剑好像在漂。好慢,好慢,好像在蜂蜜中一般。杰赛尔笑了,用短剑挡下实在轻而易举。力量又充盈全身。他跳起来,空手推开葛斯特,用短剑荡开长剑,接着又抵住短剑,他靠一把剑连续抵挡两把剑!场内陷入一片窒息的安宁,只听“噼里啪啦”的武器碰撞。杰赛尔的短剑左劈右砍,连削带打,密不透风,快得肉眼无法看清,快得他没时间思考,似乎是短剑在操纵他攻击。

一声清脆的剑吟响彻赛场,葛斯特伤痕累累的长剑被击飞了,未等落地,短剑也被挑飞出去。时间仿佛静止。手无寸铁的大块头正好站在边线上,抬头看向杰赛尔。满场观众鸦雀无声。

杰赛尔缓缓举剑,似乎此刻它重若千钧。他用短剑轻轻抵住葛斯特肋下。

“哈。”大块头轻声说,终于睁大双眼。

掌声如火山爆发,声浪越来越高,越来越猛,一波波将杰赛尔淹没。一切都结束了,杰赛尔感到难以言喻的空虚。他摇摇晃晃闭上眼睛,跪在地上,无力的手指松开剑柄。他虚脱了,好似刚才短短时间内用尽了一周的力气。他连跪着都觉费力,不确定自己能撑多久,可一旦倒下,又不知还能不能站起来。

他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架了起来,举到空中,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他睁开眼睛——他在不停旋转,一片片模糊不清的色彩从眼前掠过,他脑袋里充满各种声音。他被人扛在肩上。光头。是葛斯特。大个子举起他,就像父亲举起孩子,向观众展示,然后抬起头,朝杰赛尔露出丑陋而灿烂的笑容。杰赛尔不由自主地还以微笑。总而言之,一切都那么奇怪。

“路瑟获胜!”裁判无意义地高喊,没几个人听得见,“路瑟获胜!”

混乱的欢呼渐渐统一成有节奏的赞美:“路瑟!路瑟!路瑟!”全场为之摇晃。杰赛尔被人们的赞美弄得晕晕乎乎,像喝醉了。他为胜利而陶醉,为自己而陶醉。

欢呼声渐渐淡去后,葛斯特将杰赛尔放回决斗圈。“你击败了我,”他开心地笑着说,声音很奇怪,高亢轻柔几乎像个女人,“堂堂正正击败了我,我很高兴能第一个祝贺你。”他点点大脑袋,又笑了,毫不在意地揉揉眼睛下方杰赛尔留下的伤口,“你应得的!”他伸出手。

“谢谢你。”杰赛尔挤出一丝笑,以最草率的态度握了握大爪子,立马转身走回围栏。这他妈的当然是他应得的,丑八怪沾光也沾够了。

“英勇的一战!我的孩子!英勇的一战!”杰赛尔瘫进椅子,瓦卢斯元帅唾沫横飞地拍他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行!”

威斯特笑容满面地递来毛巾:“这一战会被谈论许多年。”

道贺者们涌来,隔着围栏恭维。一圈圈笑容可掬的脸笼罩了他,其中他父亲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我知道你能行,杰赛尔!我从没怀疑!一分钟都没有!全家以你为荣!”但与此同时,杰赛尔注意到大哥似乎不太高兴,即便在庆祝胜利的场合,他还是挂着一贯刻板嫉妒的神情。刻板嫉妒的混蛋,就不能为弟弟高兴一次,哪怕一天都行啊?

“能让我也向冠军献上祝贺吗?”肩膀后头有人说。是城门口遇见的老白痴,那个苏法称作师父的人,取名巴亚兹。那人的秃头汗珠密布,脸色十分苍白,眼窝深陷,好像刚跟葛斯特比试七轮的是他一样。“精彩的比赛,年轻的朋友,就像一场……魔法表演。”

“谢谢。”杰赛尔嘟囔。他还是不清楚这老头是谁,想干嘛,总之不值得信任。“抱歉,我必须——”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谈。”异想天开的语气像替杰赛尔安排好了似的。老头说完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杰赛尔的父亲面如土色地盯着老人的背影,活像见了鬼。

“你认识他,老爸?”

“杰赛尔!”瓦卢斯兴奋地抓住他胳膊,“快来!国王要亲自祝贺你!”他拉杰赛尔离开家人,走向决斗圈。杰赛尔穿过见证他胜利的干草地,看台上又响起零落的欢呼。元帅阁下慈爱地搂住杰赛尔的肩膀,朝人群微笑,当那些掌声是给他的。看来每个人都想沾光,好在杰赛尔踏上通往王家包厢的阶梯时,终于摆脱了老兵。

国王的小儿子雷诺特王子坐在第一排,穿着简朴低调,简直不像王族。“干得漂亮!”他用盖过人群的声音大喊,似乎真心为杰赛尔高兴,“干得漂亮!”

“完美啊!”兰迪萨王太子比他弟弟华贵得多,阳光照在他白夹克的黄金纽扣上。“偶像!天才!帅呆了!你是我的英雄!”杰赛尔咧嘴一笑,谦逊地鞠躬,王太子殿下在他背上狠拍一掌,让他不禁缩了缩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行!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塔林的奥索大公爵唯一的女儿特维丝公主看着他,挂着难以察觉的轻蔑微笑。公主用两根指头漫不经心地拍手,发出微不可闻的应景掌声。她下巴昂得极高,似乎被她注视是他配不上更无法欣赏的至高荣誉。

杰赛尔终于来到高椅上的联合王国至高王、古斯拉夫五世面前。国王陛下头歪向一边,被闪耀的王冠压得抬不起来。他苍白抽搐的手指放在猩红丝披风上,好像鼻涕虫。他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松弛的嘴唇不时溅起几丝吐沫,流过下巴,和肥脖子上的汗水一起把高领弄得湿乎乎的。

这就是杰赛尔荣耀的顶点。

“陛下。”霍夫阁下轻声提醒。安格兰、斯塔兰和米德兰之王,西港与达戈斯卡的保护者无动于衷。王后在一旁尽全力坐得笔直,化着浓妆的脸上露出一丝敷衍僵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