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运(第2/7页)
迎香见了这番场景,不由喜不自禁,走上去问道:“她怎么……突然会了?”龙蒴看她一眼,笑而不语,迎香知定是他的教导谋划,才有这般神速进展,感激之余隐约又有些惧怕,跟他道了谢,不知说什么才好。龙蒴道:“莫高兴得太早,我能使她记得路径,知道如何同人对答接应,但终究简单直接了,她处事手段,特别在应变机缘、分寸拿捏方面终究还是不成。而且,这身体本来就只得一月寿限,随时间推移,身体会衰败得越发厉害,在化作脓血之前许多事便会遗忘,人也会更加呆滞腐朽。你若要谴她做事,便早早安排。”
迎香点点头,心中如钟鼓一般轰鸣,计划实践在眼前,反而有了更多不真实的感受,莫名的惧意声声叩击她的心房,似在拷问她——“真要做么?”
真要做么?
迎香闭上眼,又睁开,看见颠钗在树下婉转的身姿,许多过往片段在脑海中飞旋,曾经的甜蜜、期待、幸福,以及被撕碎后的痛苦、绝望交织在一起,本以为早如死灰般的心也在怒火和焦灼中腾腾燃烧。
她默默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做吧……
迎香深吸口气,再度闭上眼,下定决心。
……
“对了,难得你乐意亲自出门采买,去了许久,莫不是探听苏公子的情况去了?”龙蒴突然问道。迎香回神,点了点头,将何主簿所讲之事告诉他,龙蒴听了,沉吟片刻,笑道:“原来如此,这苏公子当真是个痴人,或者说……狂人。”
“怎的?”迎香一愣,追问道:“你知苏公子为何离家?”
“嗯……若我没猜错的话。”龙蒴道:“你可还记得,柳东家曾提过,城后陇头河每年都淹死几个人,阴气颇重。”
“嗯,记得,柳东家是这么说过。”
“我也跟你提过,柳东家不是凡人,乃是京里来的蛇妖,蛇对阴寒之气最是敏锐。他因懂堪舆之术而发现了陇头河里的阴气,但那不过是对凡人的敷衍之论,事实上,陇头河里的阴寒当另有来历。”龙蒴顿了顿,又道:“时常淹死人的河,神州到处都有,不算稀罕,但像陇头河这般地势恰巧的可不多。据我推测,陇头河恰在一个空间断裂交叠之处,偶尔会有些许裂隙显露出来,水本属阴,加上常年吞噬亡灵积淀下的阴气,更易招惹各色邪灵异物。机缘巧合之下,兴许会有一些异界异灵从附近经过,倘若恰好遇见能同人交流的,跟苏公子说了什么也不奇怪。”
迎香听他这番话,还有些不可理解,想了想,问道:“你说空间断裂交叠,这是何意?就像……像阴曹地府开了鬼门那样么?”
“呵呵,还不一样。鬼门之说,大多是凡人讹传附会罢了。”龙蒴淡淡一笑,拉起自己袖子,朝她解释道:“你看,这是我半幅衣袖,倘若上边有只极小的蚂蚁想到另外半幅上去,便只能沿着衣袖表层爬行。倘若我将衣袖叠起来,这两边靠到一起,或者干脆这袖上交叠处有个洞,那它很快就能过去,甚至只在一瞬之间便可抵达。所谓空间断裂交叠,就如这衣袖叠起来或开了洞一般。寻常状况下空间总是一片平稳,包括我在内,所有生灵都只能从表面经过,千山万水,十年八年慢慢来,但若有部分区域交叠断裂了,那可就不同了。至于为何会如此,怎样做到如此,我实在无力解答,宇宙洪荒之妙,非人力可穷,亦非神力可穷。”
“这……”迎香点点头,在心里细细消化这番新奇的论述,慢慢理解了一些,忽又想到一事,迟疑着问道:“虽说可能有异界异灵跟苏公子接触,可是,难道它一说,苏公子就信了不成?”
“自然不会是空口白话。”龙蒴道:“你看那些江湖算命的,为了让人信服,都会说些对过去的断言,如你这人曾于何时何地、遭遇何事,虽然大多是江湖骗术。人尚且如此,何况这些异界诡灵?若有心同人交流,甚至故意玩弄人命运,又怎么不来点足够让对方信服的东西呢?若附近真有空间交叠割裂之处,苏公子处处胜人一筹,不是凡庸,会引起那些异界异灵的注意也在情理当中。如同你看到一窝蚂蚁,内中若有一只生有特殊斑纹,也会多看两眼的。苏公子这般人物……我推测,能乱他心的,怕是透露了他未来巨大的不能甘心之处。”
迎香默然不语,静等他下文,龙蒴想了想,问她道:“你知这世上最厉害的是何物么?”
“我想……应当不是猛兽妖物之类,是……是自然之力么?例如暴雨洪流,山崩地陷?”
“不,是时间。”龙蒴微微一笑,“在此世间,最厉害的是时间,你、我,妖物邪祟,帝皇百姓,都是时间的仆役,最后会随时间流逝化为灰土。但在某些异界,时间并不是可怕之物,或者说……”他顿了顿,似在考量如何解释才好,片刻后缓缓说道:“你身为凡人,不知纷繁异界光景,我也不敢说尽知,但就我所知,某些异界当中并没有时间这东西,也自然不会有高低远近的概念,他们看我们这个现世,便如看纸上画好的一幅画,纤毫毕现,若恰好碰见这样的,苏公子今后的人生路会如何,自然一目了然,透露给苏公子,对他当然是绝大刺激,甚至让苏公子性情大变也毫不意外。”
“原来如此……”迎香侧头想了想,又问道:“我知这么说或许有些无理,但你所言目前都只是猜测,可有证据呢?”
“有啊,咱们眼前不就是个活生生的证据?”龙蒴哈哈一笑,道:“何长顺便是,你未曾发现么?他敏感得很,每次见了我都汗毛直竖,背脊发麻,可他又非身负异能,不像巷口那小梨子,看得到我当初魂魄的影像,你可知为何?”
迎香一愣,龙蒴道:“他这三分敏锐并非胎里带来的,若我推测不错,这当是他当年落水时,受了那不知名异灵的影响所遗。就如你薰香,香炉放置之处,总难免有些余韵留下,那异灵冲着苏公子去,不知交待了何事,何长顺正在苏公子手里抓着,又是孩童,被水灌得奄奄一息,正是神魂衰弱之时,被异灵波动所撼,在魂魄里留下痕迹,以至于变得格外敏锐,对像我这样的异物特别留心,便是自然了。”
迎香点头称是,这番解释入情入理,想来当不会偏差太远,忽然想起一事,又疑问道:“你说何捕头敏锐,可是他见过柳东家,莫非对柳东家也十分不适么?”
“这个嘛,呵呵。”龙蒴笑得十分诡秘,“我与柳东家他们……还是有些差别的。”说完,他忽然站起身来,叫住在树下的颠钗,吩咐她回房关好门睡觉,不许乱动,又对迎香道:“我们去陇头河一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