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14/15页)
摊主挑剔地打量着小亡。他注意到对方脸色苍白,衣裳剪裁合身,还有种古怪的存在感,类似于弹簧的效果。
“听着,咱们直说了吧。”他说,“我可以给你指间很棒的店。”
“我已经吃过午饭了。”小亡含混地回答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告诉我,有个地方,我想是叫作斯托·拉特,我们离那儿远吗?”
“中轴方向,大约二十英里。不过对于你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那儿可啥也没有。”商人噼里啪啦地往下说,“我知道,你自个儿跑出来,你想要新体验,你想要刺激、浪漫——”
就在这时,小亡打开了死神给他的袋子。里头装满了小金币,跟衣服上的小亮片差不多大。
一幅图画又一次出现在他心里,那是红发之下一张苍白而年轻的面孔。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她确实看见了他。过去几天,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现在它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我想要,”他坚定地说,“一匹特别快的马。”
五分钟之后,小亡迷了路。
安科-莫波克的这一区名叫黄泉,地处内城,亟需政府援助。或者,如果想更彻底地解决问题,最好还是来个火焰喷射器。你不能管它叫臭气熏天,那样做会把这个词绷到临界点。它已经超出了臭的界限,并且从另一头钻出来,根据一种爱因斯坦式的逆转,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恐怖。黄泉把它当建筑大奖一样穿在身上炫耀着。这里实在又嘈杂又憋闷,味道仿佛牛棚的地板。
这儿的居住区更像是个生态圈,一个地面上的庞大珊瑚礁。住的倒真是人,没错,但却是具有人类特质的龙虾、鱿鱼、小虾之类,还有鲨鱼。
小亡绝望地在东拐西弯的街道上徘徊,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任何从屋顶高度往下看的人都会发现其中有一定的规律,一群人正若无其事地向目标靠拢。正确的结论当然是,小亡和他的金子就好像六车道高速路上的三腿刺猬,阳寿已经到了头。
事情大概已经很明显了,黄泉不是那种有居民的地方;这儿只有住客。小亡会周期性地拉上一位,企图跟对方交谈,想找个合适的马贩子。住客们通常都是喃喃着赶紧跑开了,因为无论是谁,要想在黄泉活过三个钟头,都会发展出非常专门的官能,就像农民不会在雷暴天靠近大树,他们也绝不肯在小亡周围溜达。
最后小亡来到了安科河边。这是最伟大的河,在进入城市之前就已经带上平原的泥沙,变得又重又慢,等它流到黄泉的时候,即使是不可知论者也可以放心大胆地从河面走过。想在安科河淹死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但窒息倒是很简单。
小亡疑虑重重地凝视着它的表面。它似乎在动;里头有泡泡;肯定是水没错。
他叹息着回转身去。
三个男人出现在他背后,活像是从石头里挤出来的。他们一副笨重、迟钝的样子,不管在哪个故事里头,这样的暴徒一出现,就意味着主人公该受到一点点威胁了。当然威胁并不太多,因为同样明显的是,他们将会大吃一惊。
他们恶狠狠地盯着小亡——这是他们的特长。
其中一个拔出把匕首,挥动手臂在空中画着小圈儿。他缓缓逼近小亡,其余两人在后头提供着不道德的支持。
“把钱交出来。”他粗声粗气地说。
小亡的手伸向腰带上的袋子。
“等等,”他说,“然后呢?”
“啥?”
“我是说,是不是‘要钱还是要命’那种?”小亡问,“强盗们不是该这么说吗?我以前在书上读到过一次。”他补充道。
“有可能,有可能。”强盗勉强承认。他感到自己正在失去主动,不过很快就漂亮地重振旗鼓,“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你的钱和你的命。一举两得,可以说是。”那人瞟一眼自己的同伴,对方领会了这个明显的暗示,立刻吃吃窃笑起来。
“既然如此——”小亡一手举起钱袋,作势要把它扔进安科河里、扔得越远越好,尽管它很有可能被弹起来。
“嗨,你干吗!”强盗开始往前跑,小亡威胁似的把袋子一抛,对方立刻停了下来。
“这个嘛,”小亡说,“我是这么看的。如果说你们反正也要干掉我,我还不如把钱扔掉算了。这完全取决于你们。”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他从袋里拿出个硬币,漫不经心地往水里一扔,河水发出不祥的汩汩声,把硬币吞了下去。强盗们一齐哆嗦起来。
领头的强盗看了看钱袋,又看了看自己的匕首。接着他看了看小亡的脸,再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稍等片刻。”三人凑到了一块儿。
小亡估算着自己到胡同尽头的距离。他跑不过去的。再说了,看这三人的模样,追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另一项特长。眼下这些家伙还有些紧张,但也只是因为逻辑而已。
领头的回到小亡跟前。他最后瞥了眼自己的同伙,两人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要先杀了你,钱嘛就碰碰运气。”他说,“我们可不想让这种事儿传开去。”
另外两个也拔出了匕首。
小亡咽口唾沫,“这可能不太明智。”
“为啥?”
“唔,首先,我不喜欢。”
“本来就不要你喜欢,只要你——死。”强盗边说边往前走。
“我不认为我活到头了。”小亡开始撤退,“我敢说,事先肯定会通知我。”
“啊,当然,”强盗已经受够了,“没错,嗯,不是已经通知你了吗,唔?真他奶奶的,好一坨冒烟的大象屎!”
小亡再次后退,退进了一堵墙里。
领头的强盗瞪大眼睛,盯着吞下小亡的坚硬石墙,把小刀一扔。
“哦,他奶奶的,他奶奶的巫师。我恨死他奶奶的巫师了!”
“那你他奶奶的就不该搞他们。”他的一个跟班嘟嘟囔囔,毫不费力地吐出一连串脏字。
三人中的第三个成员反应比较迟缓,“嘿,他钻到墙那头去了!”
“咱们还跟了他这么老长时间。”第二个喃喃道,“可真了不起,皮尔贾力克。我早说我觉得他是个巫师,只有巫师才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转悠。我没说过他像个巫师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