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潜水(第3/4页)

“这孩子,还和当年一个样。”

听老阿姨管铜雀叫“孩子”,建文吃惊地迎着太阳光端详老阿姨。只见老阿姨脸上基本光光的,并没有几条皱纹,两块苹果肌红扑扑的,目光炯炯有神,灰白的头发也是黑白各占一半,怎么看都不到六十岁。他忍不住问道:“婆婆今年贵庚几何?”

老阿姨掐指头算算,回答说:“去年好像虚岁刚好一百五十岁吧。”

建文睁大眼,仔细端详老阿姨,怎么看也不似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婆婆之前说过,铜雀老爷子得到铜雀不过四十年,莫非是他四十年前从婆婆这里得到的?如此说来,他初次与您相见,婆婆便已然百岁有余了?”

“我等修习秘术之人到一定岁数,面容就固定不变了。四十年前铜雀这孩子来见我时,我的容貌和今日并无太大区别。”老阿姨大约是对自己驻容有术还是极有自信的,说到这里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豪,她从海滩上捡起一只漂亮的贝壳:“我们这样的人,人生如同是这只贝壳,外表看起来五彩斑斓,里面也许早就朽透了。”

“那么……铜雀当年是和婆婆学的操鲸术啰?”

“是啊,当初这孩子背着包袱闯到我那里,说是要学习操鲸术。我不理他,他在门口哭了七天七夜,说他们鬼室一族日渐败落,他只有学会操鲸之术才能重振家门。我怜惜他可怜叫他进来,这孩子衣不解带小心伺候我七天七夜,绝口不提学习操鲸的事,后来我说到手边有只宝贝铜雀,他闹着要借来看看。我见他老实,便拿铜雀借给他看,他拿去看了七天七夜竟然参透其中玄机,趁夜卷着跑了。再之后,听说南洋那个什么骑鲸商团再次出现,又说商团首领是个操鲸高手叫什么铜雀,我就猜必定是他。再后来……真是造化弄人,我隐居到这鬼地方,居然又遇到他。”

说到这里,老阿姨轻轻叹口气,海水一波又一波推上沙滩,浪花拍上沙滩渗进白色沙子里就不见了。她蹲下来,双手捧着将那贝壳放在海水里,一波海水涌上来,水退下时贝壳也跟着往海里退一点,几波海水冲下来,竟将贝壳完全卷走吞没了。

“太子爷,说说佛岛的事吧。”

建文正看着贝壳出神,他想起在巨龟寺赌贝时从贝壳里敲出的海藏珠,以及得到这粒海藏珠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听老阿姨竟然说破自己身份,惊得不知所措。

“婆婆,你……你如何知晓我是太子?”建文努力回忆,不管自己还是铜雀,应该都没向老阿姨透露过自己身份。

“呵呵!”老阿姨喉咙里发出两声古怪的笑声,她继续蹲在原处在小水坑里用海水洗了手,继续说道:“我初见你时,看你天中隐隐有七颗星,山根高耸有紫气环绕,印堂却是黑得一塌糊涂。我掐指偷偷偷算来,已料你八九分是大明太子,加上铜雀这人唯利是图,如果不是这般人物,他怎会和你历尽万千劫漂流到这南洋一隅的荒岛上,何况你还拥有大明四灵船之一的青龙船。”

“婆婆果然是神人,在下正是大明太子。”建文知道瞒老阿姨不过,加上老阿姨和铜雀又有这段因缘,建文也不想隐瞒什么,将自己出海逃生、与贪狼和铜雀相遇、得到海藏珠、与七杀共御明军的事都讲了一遍。

在建文讲的过程中,老阿姨一直保持着缄默,她甚至并不曾看建文,而是一直在看着海面上的小船,哈罗德还在卖力地指挥着同行的土人们输送空气管子,只是点头。

等建文讲完了,她突然问建文:“前往佛岛的路途究竟有多危险,我看你知之甚少,但劝你也是没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前途渺茫,此去大概有去无回。”

“婆婆认为我这一去必然会死在海里吗?”

“不,我相信找到佛岛并不是问题,如我之前所说,你印堂黑得一塌糊涂。这股黑气并非今时今日才有,乃是日积月累所至,你若非机缘巧合早早出海,只怕身体早就积重难返,今日已是你的忌日。你幼年时可有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没想到自己居然霉运缠身,建文真希望老阿姨是老眼昏花错看了。他仔细将自己童年时光回想一遍,自己母亲早亡后父皇并未立新后,每日忙于政务很少和自己相见,除了右公公和郑提督陪自己玩,并没有接触过太多人。

想来想去,他想起父皇忙完政务,总爱将自己关在密室内,一关就是九天,右公公说父皇是在炼内丹。有时,父亲出关后会要自己念些奇怪的口诀,告诉自己切切记牢,有时还要考较自己。若是背出来,父皇就笑眯眯摸着自己脑袋,陪着自己玩;若是背不出,平日温和的父皇脸色会变得极其可怕,自己还要被罚站。

“但是……”建文看着老阿姨,她的关注点还是大海中间的哈罗德,他话锋一转:“婆婆说我有去无回的口气,像极了七杀,她也这样说过我。婆婆和七杀很熟?”父皇是建文心里最大的痛,出海以来听到太多关于父皇的负面消息,他想逃避与父皇相关的一切话题,于是赶紧将话题转到七杀。

“哦?嗯,何止是熟。”老阿姨看到哈罗德在用力甩胳膊,让土人们拉绳子,看样子腾格斯那边的事结束了,于是站起身来:“那姑娘小时候被她养母带着去毗奢耶那伽罗帝国的果阿城拜见过我,当时我的身份还是毗奢耶那伽罗帝国的国师。”

“唉?婆婆做过国师?”

“哦,那算什么,当时印度十几个邦国的国师都是我,后来被求烦了,干脆辞职隐居到这鬼地方。”

建文本以为老阿姨只是个普通很厉害的老太婆,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深不可测:“那……那贪狼婆婆可认识?”

“哦,那个孩子啊……”老阿姨努力回忆起贪狼少年时拖着鼻涕的滑稽模样:“你应该知道,我当时身为国师,出门时护卫队有多长。别的百姓都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迎接我,只有这淘气孩子跑到我乘坐的肩舆旁边抓我的袖子,要我告诉他哪里能找到海藏珠,还说要做南洋的海盗王。”

“那……那三大海盗里最后的一个婆婆也见过啰?”

“见过,何止见过。抱着一摞目录,要求我将上面的书都借给他看。我不理他,他就没完没了地央求,他现在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叫破军,我记得七杀和贪狼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