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无主的力量 第五章(第4/5页)
格谢尔点点头:
“有可能。我不知道。不过,熟悉的老对手总比年轻的不知底细的冷血动物好对付。也许你觉得我是保守分子,不过我认为扎武隆的花剑比进步的黑暗巫师的棒球棒更保守。”
“您对我有什么建议?”
格谢尔双手一摊:
“我的建议?你自己作决定吧。你可以离开,去过普通的生活。你可以去投奔宗教法庭……我不会反对。你也可以留在守夜人巡查队。”
“并且等待奇迹吗?”
“并且等待奇迹。保存自己心里残留的人性,不要过于热心和心软,把人类不需要的光明硬塞给他们。也不要玩世不恭,蔑视一切,狂妄自大地认为自己纯洁、完美。最难做到的是——不要悲观失望,不要放弃信仰,不要无动于衷。”
“选择还真不多……”我说。
“哈!”格谢尔笑了起来,“有选择就应该感到高兴了。”
车窗外已是萨拉托夫郊区,列车放慢了行驶速度。
我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看着旋转的指针。
科斯佳继续紧跟着我们。
他在等待什么?
耳机里响起阿尔别宁的歌声:
从谎言到谎言
天上掉下来的只有吗哪。
从午休到午休
能填饱肚子的只有文件。
有人退出,有人离开,
我只不过作了挑选。
我有亲身体会:
我们——与众不同,我们——是他者。
我摇摇头。我们——是他者。即使我们不存在——人类还是会分成人类和他者。不管这些他者有什么与众不同。
人类不可能离开他者。让两个人到一个无人岛上去——也会分为人类和他者。区别在于,他者总是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感到苦恼。对人类来说就简单了。他们没有缺陷情结,他们知道,他们是人类——就应该像人类一样。所有人都应该这样。所有人永远都这样。
我们站在中间,
我们在冰块上燃起火焰,
大家想办法取暖,
用目的来掩盖手段。
我们要烤得周身暖洋洋,
在令人浮想联翩的密林深处。
门开了,格谢尔走进了包厢。我摘下耳机。
“你看。”格谢尔把掌上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上有一个点在地图上慢慢移动——那是我们的列车。格谢尔匆匆瞥了一眼罗盘,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用钢笔在屏幕上画出一条粗线。
“这是什么?”我问,眼睛看着长方形。科斯佳的行动轨迹被框在里面。我自己回答:“机场吗?”
“正是。他没有等待什么谈判。”格谢尔冷笑了一下。“他是抄最近的路冲向机场。”
“这是军用机场吗?”
“不,是民用机场。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他掌握了驾驶飞机的基本常识。”
我点点头。所有作战队员都“备有”一套有用的技能——驾驶汽车、飞机、直升机、医疗急救、白刃战……当然,基本常识并不等同于熟练的技能,有经验的司机可以超过有基本常识的他者司机,好的医生动手术会出色得多。不过科斯佳能够把任何交通工具送到空中去。
“这很好,”我说。“我们驾驶战斗机上去……”
“那么乘客呢?”扎武隆问道。
“总比在列车上好,”我轻声说。“牺牲少一些。”
在这一刹那我心里病态地抽紧了。我第一次把人类的牺牲放在了无形的天平上衡量——算算哪一边比较轻。
“没有用的……”格谢尔说,并补充了一句,“不过结果会好一些。飞机爆炸跟他有什么相干?他可以变成蝙蝠降下来。”
车站外面是站台,内燃机车轰鸣起来,车站快到了。
“高射核导弹,”我固执地说。
格谢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
“你怎么啦?什么核导弹……早就从军备中撤掉了。虽然莫斯科周围有防空导弹安全带……不过他不会去莫斯科。”
“那会去哪里?”我警觉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的任务是不让他逃到任何地方去,”格谢尔打断我的话。“哎呀!他停下了!”
我看了一眼罗盘。我们与科斯佳之间的距离开始拉大了。他像蝙蝠那样在飞,或者像童话中的大灰狼那样在跑——可是现在科斯佳停下了。
只不过有趣的是,格谢尔甚至没有看“罗盘”。
“机场,”格谢尔得意地说。“就这样,谈话结束了。去吧。去征用一台好车——向机场疾驶。”
“那……”我正要说。
“不能使用任何法器,他会察觉,”格谢尔平静地回答,“也不能带任何同伴。他马上就会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明白吗?所有人的存在!去呀!”
刹车开始发出咝咝声,列车停下了。我站在车门口又停了一会儿,听到一个声音:
“是啊,只能用‘灰色的祈祷’。没必要把事情弄复杂。我们给你输送的法力,足以让你使它遍布整个飞行场地。”
好了。看来,现在已经没必要跟头儿说什么了——他听得到我的想法了,在这些想法变成语言说出来之前就听到了。
在走廊里我经过扎武隆身边,他称赞地拍了拍我的后背,但我不由自主地闪到了一边。
扎武隆没有感到委屈,他说:
“祝你成功,安东!我们指望你了!”
乘客们安静地坐在包厢里,只有列车长对着话筒说着什么,用呆滞的目光送我出去。
我自己打开通往车厢过道的门,放下踏板,跳到站台上。好像一切都很迅速。过于迅速……
火车站像平时一样拥挤,从隔壁车厢里涌出的吵吵嚷嚷的一大帮人大声地询问着:那些老太太们去哪了?
老太太们——年龄从二十岁至七十岁,已经听到招呼赶过来了。现在将会有水、啤酒、煎火腿和小馅饼了。
“安东!”
我转过身来,旁边站着拉斯,他肩上搭着旅行袋,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卷,看起来亲切、平和。
“你也下车了?”拉斯问。“要不要我捎你一程吧?我有车子来接。”
“好车吗?”我确认道。
“好像是大众。”拉斯皱了一下眉头。“行吗?难道你只坐凯迪拉克?”
我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公务车厢的窗户。格谢尔、扎武隆和埃德加尔全都看着我。
“行,”我闷闷不乐地说,“好吧……抱歉。我真的是有急事要赶,需要车子。希望你……”
“那就快走吧,既然有急事,干吗还站着,”拉斯问,打断了招募志愿者的公式化的套话。
我灵巧地钻进人群,除了紧跟着他,我别无选择。
我们穿过乱糟糟的车站人流,来到站前广场,我追上拉斯,碰了碰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