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5页)
“观察仔细的人,即便是不知道此前发生的事,也能在第一幕之中发现细微的痕迹,”男修教导曹瞒:“人生不是梦境,你也没有千里眼,能够看遍整个天下发生的事,若想要能够洞悉局势,明白利害关系,要胆大心细,敢于猜测,精于观察。”
他再次将此前播放的第一幕放给了曹瞒看,指着宫女多次偷看王甫,王甫的玉腰带等等细节,告诉他:“这宫女对王甫倾心恋慕,从眼神便可知一二,王甫这腰带,乃是曹节所赠。”
他又指向曹节的嘴唇:“看,有人对他下毒,虽及时发现了,毒性还未排除,以至于嘴唇青紫,脸色暗青,你且看他投向五侯太监的眼神。”
男修很随意地切了一段三维视频,如同动图一般,反复播放,曹节微妙中透露的怨毒眼神令曹瞒一阵发毛,后退了一步。
待那动图加快放慢,重复重复再重复,原本有些可怕的一幕愣是透露出了奇妙的喜感,惹得曹瞒捂住嘴,险些喷笑出声。
天呐!这让他怎么面对曹节这太监,以后看他一次笑一次这可怎么办!
男修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怪你想笑,这么看还真有几份鬼畜。”
他随手掐灭了这段鬼畜动图,对曹瞒告戒道:“所以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多听多看,权力是最可怕的东西,深宫之中,多的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即便站在最高处,也切记不要小瞧了任何小人物,牛鬼蛇神会让你栽大跟头。”
曹瞒懵懵懂懂,听懂的地方连连点头,没听懂的先记下,等以后慢慢回味,小脑袋里头装满了内宫之中各种混乱的关系,他轻轻皱起了眉。
“人生没有攻略,你以后会遇上比这还要麻烦的事情,到面临他们的时候,可没有先生来为你分析这些,”男修点点曹瞒的脑袋,语重心长:“你要学会思考,权衡,三四而后行,一人思考容易钻死胡同,那就两个人思考,三个人思考,而善于思考的前提,则需要由丰富的知识含量来做基础。”
这是曹瞒跟随系统以来上得最深奥,也最漫长的课程,他并不觉得疲倦,反而被调动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男修教导他如何分析人们细微的小动作,观察细节最先从哪里观察,令曹瞒如饥似渴,对学习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最终,男修给曹瞒洗脑“学习才是摆脱蒙昧无知的根本。”
天亮了。
曹瞒醒来,蹭蹭跑去找曹嵩,眼眸亮晶晶,兴奋而期待地说道:“父亲,我要去上学!”
淘气鬼,捣蛋精突然之间要上学?
曹嵩纳闷,一看儿子那模样,倒像是心血来潮,一时的热血上头,他泼冷水道:“现在口口声声要上学,等去了学校,你又不好好学习。”
“不会的,这次我一定好好听先生们上课!”曹瞒斩钉截铁回答道。
曹嵩沉吟片刻,对他解释道:“你也大了,我便直说了吧,此前中常侍曹节来时曾与我有半年之约,请我称病半年,而你在家为我侍疾。”
他们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五侯太监天天盯着,能不出头尽量不出头。
曹嵩叹息道:“委屈了我们阿瞒,先生也是不能请的,容易泄漏了消息,唯有家中丰富的藏书可供你查阅。不如,由为父亲自来教导你?”
曹嵩又提起了当年他以太学大学部第一名毕业的辉煌历史,拍胸脯保证自己的学识可厉害了。
曹瞒苦着脸,毫不客气说道:“听爹授课,就像在听天书,您自己会学习,却不会教人。”
曹嵩一噎,脸色难看道:“你就不能给为父一些面子?”
曹瞒哈哈笑了起来,被亲爹敲了个爆栗。
“总之,半年以后我才能送你去太学。”
“哎呀没那么可怕。”五侯太监马上就要完蛋了。
曹瞒说了一半,又被禁言了,他眨了眨眼,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
曹嵩严厉道:“形势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多,这半年,外头不少眼睛会盯着咱们家,你就老实在家中学习,不要随便出门。”
曹瞒撇了撇嘴,小大人似的叹息。
唉,知道了太多不能说出来也好难过啊!
永康元年的年末,一场寒流席卷了洛阳城,雪花如絮飘飞于大街小巷。皇帝崩逝的消息宣告天下,举国大丧。
幽禁于后宫的窦皇后有了翻身之地,窦武等外戚势力隆重登场,主持朝政,推窦皇后为太后,尊先帝两女为公主,并昭告诸侯国:先帝无子,将选取优秀有才德的皇室后裔立为新帝。
五侯太监自身难保,此前受他们迫害的士大夫们身负血债,一个个盯准了他们的小命。
外头的士大夫们普天同庆,危机警报彻底消除,处在阴影之中的洛阳城终于迎来了灿烂明媚的阳光。
曹瞒终于不用憋着小秘密了,他忙跑去找曹嵩,见他在书房与客人聊天,在外头徘徊数次,探头探脑地张望。
曹瞒好奇极了:这还是父亲出事以来第一次接待友人呢!
曹嵩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吉利,进来。”
曹瞒精神一震,听到这句吉利,倒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特殊信号,立即摆出了严肃稳重的表情:“父亲。”
“此为永乐少府李膺,我曾经的同僚,你便唤一声李伯伯吧!”
朝政大权重新回到朝臣们手中,曹嵩与李膺之间的好友关系重燃,长时间的牢狱生活掏空了李膺的身体,令他骨瘦如柴,病弱苍白,穿一袭文士衣裳,整个人如清风明月,仿佛随时会随风飘去。
曹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好奇地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放轻了声音:“李伯伯好。”
李膺爽朗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娃娃,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曹瞒疑惑:“李伯伯曾经见过我吗?”
曹嵩笑道:“不仅见过,还曾抱过在襁褓中的你。”
党锢期间,曹嵩私底下帮助过的文人们在获救后纷纷写信送礼,关系最好的李膺出狱后就升了官,身体恢复一些就找上门来与曹嵩叙旧。
“听闻巨高被人误伤,我万分痛惜,好在你保住了性命,如今先帝还政于朝臣,再也不必担忧受到太监们所害,此前多受巨高帮助,还请巨高受我一礼。”
李膺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情义在他看来与官职、名声同样重要。
曹嵩扶住了李膺,他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你我都出自太学,乃是天子门生,理应为国,为民做事,只希望日后吏治清明,可让等候多年的学子们能够有一展所长的用武之地。”
说着,曹嵩的眼神黯然起来:“此前抓捕‘党人’时,我出力良多,窦国丈容不下我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可惜了吉利,他本还期盼着能够回太学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