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两个夜晚,两个黎明 一(第2/3页)
“尸麂的毒性是很厉害的,一般来说,在四肢等部位穿上十根线,就足够制住一名普通的秘术师了。”对方回答。
回忆到这里,老捕快忽然间一阵毛骨悚然。眼前的透明尸麂线密密麻麻,何止百根,显然不会是郭凯替自己准备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角色,需要郭凯准备那么多尸麂线去对付呢?郭凯自己又是什么人呢?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如果你还有力气说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老捕快低声说,但心里并不抱希望。身前的郭凯几乎连出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郭凯还是听到了老捕快的问话。他的嘴唇努力地蠕动着,用尽最后的一点生命力量,几乎是用喉头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
“他逃了……”郭凯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我们完了……”
“谁?谁逃了?为什么完了”老捕快大声问,但他已经不可能再得到回音了。郭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不再动了。
老捕快强忍着恶心,俯下身来,看着郭凯那张仍然带着最强烈的惧意的脸。那一刻,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下来之前的时候,那个受惊过度的更夫坐在地上,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的一句话。
“他只有一只眼睛……”更夫喃喃地说,“他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老捕快自言自语着,只觉得冰一样的寒气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郭凯的左眼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眼眶里的眼球已经被挖掉了。
郭凯死后的第四天。越州,清余岭。
猎人冯今川手握猎叉,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埋伏在一片灌木丛后,等待着一头他们已经追寻了好几天的专门糟蹋庄稼的野猪。灌木丛前的空地上已经准备好了陷阱,但这头该死的野猪此前曾连续三次逃过了陷阱,这让猎人们充满了火气。这一次,他们从邻村请来了几位擅长弓箭的帮手,下定决心要为村子铲除祸患。
冯今川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肌肉饱绽,有着一身蛮力,向来是村里围猎的主力。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陷阱的方向,随时准备跳将出去,狠狠赏给野猪一猎叉。
正在人们焦躁等待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吟唱声。那歌声十分飘渺,仔细分辨,好像根本没有歌词,就是一些无意义的旋律的堆砌,让人想起传说中海中鲛人的鲛歌。
“好怪的调子,”一个年轻猎户皱起眉头,“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招魂的丧歌,让人听了就不舒服……冯大哥,你怎么了?”
年轻人诧异地发现,在听到这奇特的吟唱声后,冯今川的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身子也颤抖起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忽然之间,双目里充满了泪水。他霍然站起身来,丢掉手里的猎叉,向着吟唱的方向走去。
“冯大哥,你去哪儿?”猎人们都叫了起来,但冯今川恍如不闻,步履坚定地走向远方。走出大约十来丈后,树丛里一阵晃动,一头躯体庞大的野猪猛冲了出来。猎人们在等待它,它也在等待着猎人们,此时看着一个人赤手空拳地走到面前,这头凶悍的野猪有些忍不住了。
“当心!”猎人们惊呼着,但冯今川甚至看都没看那头野猪一眼。他轻轻挥了挥手,地面陡然开裂,几根尖锐的石笋从地下直刺而出,一下子把野猪整个穿透。石笋上的野猪发出垂死的嗥叫,冯今川已经走远。
猎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他们隐隐意识到,那奇异的吟唱声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召唤,在这种召唤之下,他们心目中只会挥动钢叉狩猎的冯今川,回复了他本来的面目。
郭凯死后的第十二天。澜州,八松城。
光天化日之下,几个放高利贷的地痞正在围殴着一个瘦弱的中年妇人。这个妇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丝毫不敢还手。周围路过的人漠然而视,没有人上前劝解,甚至连停步看热闹的都没几个。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这是规矩!”领头的地痞恶狠狠地说,“你老公上吊死了,那是他自己不要命,欠我们的债可一个铜锱也不能少!”
“大爷,家里确实没钱了,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中年妇人含泪恳求着。
“那就只能把你卖到中州去给贵族们做家奴,换回一点钱了,”地痞头目冷冷地一笑,“可惜你又老又丑,不然卖到窑子里,还能多赚点。”
妇人正准备继续哀求,忽然间浑身一震。在不远处的街角,一阵古怪的吟唱声正在响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妇人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跪下有什么用?别说跪,就是爬也不顶用!”地痞头目抬起右脚来,重重踢在妇人的背上。但这一脚的后果是灾难性的,他的脚尖刚刚碰到妇人的背,就突然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灼痛。随即,明亮的火焰熊熊燃起,他的整条右腿都烧了起来。
他痛得满地打滚,手下们也慌忙脱下外衫为他扑打火苗,但那些火焰仿佛被注入了特殊的魔力,怎么拍打都无法熄灭,直到那条腿被完全烧焦。头目已经疼昏过去,地痞们手足无措,都忽略了那个妇人。
她已经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走向街角,走向令她如痴如醉的吟唱。
郭凯死后的第十七天。宁州,杜伊霍城邦,扶风城。
宁州是羽人的家园,一直以来都只属于那些飞翔的精灵们,但在最近几十年间,形势悄然发生了变化,和平的时局带来了种族的交流融合,却也带来了信仰与文化的冲突。羽族的年轻人们越来越认同人类的生活方式,与此同时,忧心忡忡的老年人还在试图固守传统,试图唤起年轻人们的共鸣,当然了,这样的尝试往往结局都是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