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页)

但阮枝不一样。

在这个孩子那样年幼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他看过她用小手努力地握着画笔,看过她抱着他的腿叫师父,看过她小声说累的模样,看过她这一年年是怎样过来的。

对空蝉来说,这个孩子就是由他一手带大的。

他亲自教导她,如果她看不出来他才要伤心。

阮枝顿了顿,问:“他是谁?”

空蝉解释:“是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处理事情的人。”

闻言阮枝下意识攥紧了拳,她垂下眸:“是谁,林丞宴还是赵柏?”

林丞宴出现的时间太巧了,简直像是为了百年展刻意准备的人选。而赵柏,顾衍曾当过一年他的导师,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师徒之情在。

空蝉听到这儿倒是有些诧异,好奇道:“小枝儿怎么知道是博物馆里的人?”

阮枝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摩/挲着莹润的杯壁,语气不自觉地低落下去:“我在他们某个人身上闻到了味道。去年冬日里你在山里得了一株新药,一样的味道。”

他怎么都没想到,问题会出在一味药上。

空蝉轻叹:“什么都瞒不过你。”

阮枝抿了抿唇,低声喊:“师父。”

空蝉牵起唇角:“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些人知道佛头是假的?这些事和旁人没有关系。小枝儿,这件事是我做的,不止这一件,还有三年前姜家的船,也是我做的。”

其实还有更多,但那些没必要让阮枝知道了。

手里的茶犹有余热,指尖却凉下去。阮枝脸色微白,静了许久才道:“你可以骗我。骗我说你不知道,骗我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她知道,如果他想,就能做到。

空蝉笑着应:“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的语气和从前十几年一样,纵容又温柔。

这是她的师父,陪她长大的师父。

阮枝眼里含着的泪落了下来。

是啊。

小时候爷爷奶奶告诉她爸爸妈妈总会回家的,林千寻和她说一有空就带她出去玩儿,阮清安慰她说爸爸妈妈不会分开。他们都用拙劣的谎言在骗她。

甚至邢惊迟也因为某些原因,在那时候告诉她,雀儿找到了。

阮枝明白,他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世事怎会样样都如她所愿。可这世上还有人不愿意骗她,宁愿让她伤心也要与她说实话。

空蝉低低地叹了口气。

起身绕过桌案在阮枝身边坐下,用雪白柔软的衣袖给她擦了眼泪,温声安慰她:“小枝儿,师父在哪里都一样。难不成以后你就不来看师父了?”

阮枝呜咽着摇头。

空蝉笑叹:“那你哭什么?傻。”

阮枝不问他为什么,空蝉便也不说。

他们都明白彼此,这十几年他们相伴着度过,早已亲如家人。

空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低声道:“博物馆其余的东西在两周后会被送回来,除去姜家经过手的东西。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师父这些年也累了。”

阮枝红着眼看向空蝉,哽咽着问:“你当时出家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和他们所有人撇清关系,为了在事发的时候不连累他们,只孤注一掷地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看得分明,在提起姜家的时候,他眼里有火焰。

空蝉缓缓收回手,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背对着阮枝。

许久,他才道——

“小枝儿,我曾和你说,我什么都留不住。但至少..还能带走些什么。”

“时间晚了,你该回去了。”

“明天师父会自己去警局,叫他不必为难。”

...

阮枝哭过了。

邢惊迟一眼就能看出来,纵使她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她立在门口看着他,手扶着门框。纤细的身影被身后浅淡的光勾勒的单薄无比,隐约可见那尊小小的佛像,案上的香还在燃。

那双看向他时总带着爱意的鹿眼此时空空的,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着红。

里面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只余一些水汽。

邢惊迟呼吸微滞,随即朝她伸出手:“枝枝,过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阮枝的情绪在邢惊迟低低的声音中被缓慢地调动起来。

她抬眸看向那个男人,他的羽绒服裹在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衣立在不远处。但他没有走近她,只是敞开了他的怀抱。

似乎他永远都会在原地,似乎他的怀中永远为她而留。

阮枝咬了咬唇,没忍住跑向了他,然后被他紧紧地拥入怀里。男人低低的喘息声在她耳侧响起,他好像很紧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带着哽咽喊他:“邢惊迟 。”

邢惊迟闭上眼,收紧了手,低声应:“我带你回家。”

在夜色中相拥的两人此时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禅房内有两个人正看着他们。他们的目光如出一辙,无奈又怜惜。

“先生,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身形颀长的男人微微垂下头,如果不是他拿错了佛头,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空蝉的视线微微移动,看向了邢惊迟,叹道:“她的丈夫比我想象的更为优秀。没有这件事他早晚也会查到我身上来,他们已经去过姜家了。”

“如今这样也好,我们等得太久了。”

“我知道。”

男人抬眸看着阮枝,手紧握成拳。

空蝉抬手关上了窗,隔绝了他看向阮枝的视线。

他淡漠道:“你们早点离开,这件事不会将你们牵扯进去。”

男人久久没有应声。

.

邢惊迟背着阮枝下了山,一路无言。等他将她抱上车的时候阮枝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脸上没了血色。

邢惊迟知道,事情的结果不如他所想。

他希望看到的局面没有发生,阮枝终是伤心了。

回去的路上邢惊迟开得很慢,本来他应该回警局的,但显然这样的情况他不可能把阮枝一个人丢在家里。他得陪着她。

停了车后邢惊迟给秦野发了条短信。

[邢惊迟:今晚忙完早点回去。]

[邢惊迟:明天我请大家伙吃饭,这些天辛苦了。]

邢惊迟终是没在此刻和秦野说顾衍的事。

至少今晚他想把这一点时间留给自己,没有刑警队长,没有案子,没有嫌疑人。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家事。

邢惊迟抱着阮枝上了楼,期间她一直没醒。

山里的风冷的刺骨,阮枝的体温和体力都下降的快,更不说今晚她心里的情绪起伏过大。

邢惊迟洗了澡后哪儿都没去,只躺在床上将阮枝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卧室内没开灯,只有他们两个人依靠在一起。

渐渐的,邢惊迟也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队里忙,他回到家几乎都是凌晨,已经有好些天没好好地抱着她睡觉了。本来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已是习惯,从不觉得累,但每当他抱着阮枝的时候那疲惫就会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