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四章 天方胡马最为高(第2/2页)

王妃能记住他这只有一面之缘的九品小吏,着实是让老孟觉得光彩。孟义山在马上一躬,略显放肆的笑道:“见过陈妃。王爷说挑一匹好马相送,我看中了这匹‘老六’,牵出来跑个过瘾!”

这有些匪气的马名,立时就让对面的佳人入耳生厌,觉得此人粗鄙,有些置疑王爷给朱安请的这个老师是否称职?

陈妃碍着身分,也没提这马名起得难听,她将坐骑向前带了几步,踱到了这匹乌云盖雪的身侧,伸出玉手搓摩了几下马头,略显落寞的说道:“检使所骑的这匹黑儿是大食名种,王爷向来看重,还望你多加爱惜才好。”

孟义山点头笑道:“这马跟了我吃不了亏……”他突然发现陈妃的素手秀美纤细,掌缘边却有久握马鞭的痕迹,孟义山心下好奇,禁不住套问道:“王妃真是好骑术,可把我老孟比下去了。”他嘴里称赞,心内却有点着恼这女人控马之技好过他不少。

陈妃收手嫣然一笑,娇媚的容颜诱惑的老孟有些失神,启唇说道:“妾身的家乡是漠东鞑靼,怎能不会骑乘?”

王妃提起故乡后,面上的轻愁和微抿的红唇,都透出了些许思乡的幽怨。

伊王妃竟然出身蒙古鞑靼部,这让孟义山吃了一惊,心里也平衡了许多,游牧为生的蒙人马术之精,他这山贼怎能相比。

他口中说道:“嘿嘿,这就难怪了,王妃所骑的必然也是宝马吧?”

他看那黄马毛色实在一般,筋骨也没什么神俊之处,真不知如何能胜过乌云盖雪。

抚了下黄马的鬃毛,陈妃赞道:“这匹追风是蒙古种里的铁蹄马,灵性和耐力都不错。”孟义山瞟了瞟那匹黄马,暗说:“老子倒没注意这匹,看来不能以貌取马,错过良驹!”心里一气,便重拍了一下黑马的头,破口骂道:“你奶奶的大食破马,让蒙古马比下了!”

王妃见状脸色一冷,轻叱道:“你别苛责马匹,历来战马以大食第一,要不是平素王爷爱惜黑儿不舍得骑乘,稍加训练,蒙马是胜不过的。”旋即轻叹道:“可惜这追风的血统就要断绝了!这两年瓦刺连番攻打大明,我们鞑靼也在西北与汉军对阵,双方罢市多年,在中原找不到好的战马匹配。”

孟义山点头附和:“这个我明白,配马是血统越纯越好,取种杂了出不来好马。”

接着便口沫横飞的和王妃讨教起驯马骑乘之术。老孟骑马还行,驯马和血缘之分纯属草包,他的无知落在佳人的眼里,反倒是助长了谈兴,含笑讲解起各类马匹的优劣不足,很让孟山贼开了眼界。

知道陈妃是鞑靼人孟义山只是觉得新奇,至于蒙人和汉人的对立,这夷狄之防孟义山是从来没有,美人在前管她哪个族的。

出身大漠的王妃和性情粗豪的太行山贼倒也颇为投契,陈妃在王府中待得寂寞,少有和其他男子说话的机会,难得老孟肯向她打听塞外的风光和驯骑之术,自是倾囊相告。

两人越聊越熟,渐渐称呼已经从检使换做了孟兄。两匹马头已经快要贴到了一处,一阵微风刮过,将王妃的秀发吹得一动,拂起的发丝轻擦在老孟的脸侧,让他耐不住而打了个喷嚏。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要不是碍着身分,孟山贼早就下手轻薄了。

纵然如此,他的眼神也已经有些浑浊,一副好色之徒的模样。

陈妃在王宫多年,尔虞我诈的经历不知有过多少,险恶的世情早让她没了天真的想法。这个孟义山豪勇过人,又得王爷推重,自然要结纳笼络一下——她是抱着这个态度在和老孟接触。

王妃纤手轻抬,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嫣然笑道:“对了,还没谢过孟兄教导安儿呢!他要是吃不了苦,你就多责罚。”

孟义山这师父存心不正,本来就没准备教导孩子,此时人家的娘亲提起,不由得疤面一红,讪笑道:“我刚才还跟王爷说起小王子聪明伶俐,一教就会。”

心说老子要是把朱安放羊不管,他爹娘考教起来,还真是麻烦,这师父当的晦气。

孟义山正待再多添几句好话来打发王妃,却发现陈妃的表情变得有些忧愁,沉默了一会,向老孟倾诉道:“因为我不是汉人。在王府里没有亲戚凭依,连带的安儿在诸王兄弟间也受欺负,这孩子内向,我真为他担心……”

这是陈妃的真心话,她的蒙人身分很难在王府里面立足,要不是王爷宠爱朱安过甚,她这个王妃母凭子贵,还真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位。

孟义山对陈妃不胜娇弱的神态起了怜惜之情,种口说道:“王妃放心,你信的过我老孟,以后我就把你当妹子看了。有我在,谁也动不得朱安!”末了觉得不够力道,又加了一句:“什么狗屁蒙汉之分,只要朱安势力强了,他那些兄弟还不是得跪着巴结!”

老孟的话深得佳人的赞同,草原部族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和崇尚强者为王的山贼头子倒是起了共鸣。

陈妃稍微淡化了愁容,对着老孟浅浅一笑:“那就让孟大哥多费心了,你的情义,我和安儿都会谨记在心。”这种八竿子打不到的兄妹关系,从王妃的口里认了下来。

孟义山虽然怜香惜玉,也还没被美色搞昏。看出王妃是想用师徒之情来绊缚自己,他乐得被美人利用,乾脆明白的认做兄妹,日后在王爷面前也好有个照应。

眼看快至午时,陈妃将马鞭自鞍上摘起,依礼作别道:“时辰过的真快,还有很多话要和大哥讲的,只好下次再谈。秀云要告辞了。”

王妃对老孟说出了自己的闺名后,转马挥鞭走了。

靠着朱安的师徒关系,陈秀云和孟义山这两个人熟络起来,老孟直到此时才想担负起做师父的责任,真正有了教导人家孩子的觉悟。

望了望远去的纤影,孟义山心情舒畅的一夹马腹,驾着乌云盖雪奔回了马厩。

久等他不至的马伕都惊慌的要骑马去找寻了,见他回来心才落下。

老孟出手赏下一锭金子,让那马伕重新备好一套鞍具,好直接将这匹“老六”骑回巡检司。

那马伕得了厚赏欢喜非常,卖力的把马具备齐不提,还特地将库里的双龙鎏金马鞍取了出来,拿给孟义山过目。

孟义山绝对是好招摇的性子,见那马鞍前后各雕两龙相拱,金光璀璨,有腾起欲飞之势,这样上等的鞍具在马身一架,更显骑者的豪奢之气。

当下他便许下那马伕一百两银子,取来了库藏册录,把这王府马库的珍藏一笔勾掉。只添了个虫咬蚀坏的名目,这王爷等闲都不用的东西,就轻易落在了孟山贼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