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页)
[你好,哥哥。
花园里的栀子花已经全部谢了,但我把它们做成了标本。
今夏也许会被我留在笔记本中,它很漂亮。
还有,我今天折了纸飞机,照着你教过的办法,但它依旧飞不起来。
你回国后,我很挂念你。
我第一次写邮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期待你的回信。]
11岁的季幕敲下最后一个标点,并没有署名,他按了发送键。额头的伤口已经痊愈,庆幸没有留下痕迹。他是窃喜的,也是快乐的。他坐在电脑前,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一封回信。
后来他才知道,顾远琛的学校是住宿制,管理严格,只能在周末的时候接触到电脑,给他回信。顾远琛的Alpha父亲死板,怕影响他学习,一直没有给他买智能手机。
季幕也一样,他也没有手机,但他没有手机的理由,与顾远琛的不一样。
…………
所以从季幕11岁开始,一直到他16岁。他们最常用的联系工具,就是邮箱,他们以一周一封的邮件联系。
新兴的聊天软件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但因为两人都没有手机,每周的电脑邮件传递成了他们最好的接触方式。
而在季幕14岁那年,16岁的顾远琛买了自己的第一部 手机。
他把手机带在身边,用手机给季幕发邮件。一周一封,五天一封,三天一封,最后,是一天一封。
直到有一天,顾远琛问他:[我们可以打电话吗?反正我们有婚约,你用你父亲或者母亲的手机可以吗?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的。]
少年心思如细腻的沙石,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份感情。
季幕无法拒绝他,却有着不可说的苦衷。
他会去公共电话亭,固定在每周六下午三点,给顾远琛打一个跨国电话。往往不到十分钟就要结束,因为他的零花钱少得可怜,但他没有和顾远琛诉苦。
他记得顾远琛温柔的声音,也记得顾远琛欢快的语调。
每每顾远琛对他说“我想见你”时,季幕也会略微苦笑起来,他的眼底夹杂着深深的失落,用和表情截然不同的态度回应他:“我也很想见你。”
“那是有多想啊?”顾远琛在电话那头红了耳后,却还要故意这般问。
季幕愣了愣,午后的阳光刺眼,也将他的头发映衬出薄光。他生疏地表达着自己稚嫩的爱意,殊不知出口的情话烫口,也灼到了对方的心。他十分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要醒着,就会很想你。”
好像我活着,就会想着你一样。
而这份“想见你”无法克制,它在季幕心里就好比一个童话,让他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即便自己身上的伤疤变多,即便生活受尽坎坷,他依然朝阳,心中充满希冀。
顾远琛成了他的一个美梦。
…………
可这一切美好,断层在一年前的某一天。
顾远琛收到了季幕传来的一封邮件。
内容很简单,最多不过一百八十个字,回应了他前一封对季幕告白的邮件。
他收到的是——
[你的告白让我觉得恶心。
难道是我的顺从让你产生了误解?
我一点都不想你,也不喜欢你,顾远琛,我厌恶你。
一直以来,我都因为家中的逼迫而和你来往,日复一日的谎言,令我煎熬痛苦。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无法再欺骗自己。
我从来都没觉得这个婚约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信息素的契合度让人不过就是像动物交配一样,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可我们是人,我们居然会因为这种东西而订下婚约,太让人厌恶了。]
顾远琛不敢相信,他怀疑过这封邮件不是季幕发的,所以他不断地给季幕发去新的邮件,甚至于不死心地给季幕母亲的号码打了电话,联系到了季幕。
可得到的回应却是来自季幕一句冷漠的“你别再找我了”。
电话那一头,少年的声音如是说道。
咔嚓——
时间就此凝结,顾远琛对他的感情也就此断裂。
少年的感情激烈,聚集得快,也容易受伤。所爱之人给予的言语暴力,成了顾远琛初恋中的一个伤疤,刺痛了他仅剩的尊严。
当年的季幕,重重地碾碎了顾远琛少年的自尊心。
直到现在,眼前的季幕,居然能够说出“重新追求”这样毫不知耻的话。这让顾远琛既震惊,又恶心。
他当下就果断地再次拒绝了季幕。
…………
被顾远琛拒绝后,这一晚,季幕做了一个梦。
梦中依然是年幼时所居住的别墅,以及那个开满栀子的花园。
栀子花香悠然,和季幕身上的味道相同。幼时的Omega没有经历过**期,信息素还不是很明显,不具备吸引Alpha的能力。特别是在这个花园中,这种淡淡的信息素香气不自觉地就被掩盖了。
季幕坐在草坪上,低头认真地折一只纸飞机,把它抚平夹进了书中。
在他的梦里,纸飞机不会飞。
一个胖胖的Alpha男孩就在此刻,闯入了花园,跌进了这个属于季幕的梦。他拨开了栀子的花叶,语气礼貌:“你好?你在这里干什么?”
年幼的季幕被初次见面的男孩吓了一跳,面对陌生人,他眼底填满了慌乱,忙不迭地将纸飞机丢下就跑了。他赤着脚,顺着狭隘的楼梯躲进灰色的阁楼里,楼里暗不见天日,他像只老鼠一般瑟瑟发抖地警惕着。
梦中的他一点都不自信。
…………
清晨五点半,季幕如同快窒息般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手机就放在枕边,上面有一条信息:[你回国了?]
季幕回得很慢,他才从一个梦魇中醒来,思维像是慢了半拍:[是的,我考上了C大,父亲让我在国内完成学业。]
[为了顾远琛?]
[抱歉,我不想和您说这些。]
[我很担心你,你在他身边,迟早会受伤。]
季幕捂了一把脸,指尖冰凉:[我会拥有新的生活。]
一定会。
对方没有再发信息过来,手机就此暗下光芒,宿舍中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玫瑰信息素包裹着他,将他桎梏在过去的记忆中。
季幕再无睡意,他躺在床上,等到天明。
手机却在时隔三小时后,又一次收到了那个人的一条信息:[C大金融系的付雨教授,是你妈妈的旧友。]
他按掉了信息,并不打算去找这位教授,也不打算给人家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