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假戏真作(第2/3页)

“我叫……”正当他开口要告诉我的时候,他的回答被罗迪克嘹亮的呼喊声打断了。

“敌袭!敌袭!拔出武器,敌袭!”

在队伍的前方,我看见一队黑影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逼近。他们手中的武器倒映着隐约的星光,流动着对鲜血的饥渴。狂傲的呼啸声从他们口中不断地发出,给这暗淡的夜晚添上了几分杀气。温斯顿人的轻骑兵,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终于来了。

“全军注意,车辆上前,长枪防御!”罗迪克沉着地命令着。按照原先的部署,我们必须经过象样的抵抗才能放弃这些物资,否则就有可能会引起敌人的疑心。同时,这也是为了弗莱德他们安排好下一支伏兵——毕竟我们不能肯定温斯顿人会出现在哪里,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而对于不知情的士兵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挺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抵抗。

瞬息间,狂野的骑士已经冲进了我们的阵列。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枪阵型在这漆黑一片的夜晚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当那些慌乱的士兵将手中的枪矛刺向未知的黑暗时,英勇善战的北地骑士们的战刀已经染上了他们的鲜血。我们的敌人“哦哦”地呼喝着,像屠戮牲口一样残酷地对待着我们的士兵。

我们并非全无抵御之力,运输的车马成了我们天然的屏障,将许多冷酷的骑士阻挡在外面。长矛、弓弩、石块……任何可以帮助我们的东西都被善加利用起来,为那些不走运的温斯顿人敲响了死亡的丧钟。在混乱中,我砍断了车辕,继而一剑刺在拉车的马匹臀部。那马嘶鸣着奔向黑暗之中,在它奔走的方向发出不知是哪方士兵的惊呼。

“放走马匹!”我高喊,“让马匹阻拦他们!”

“让马匹阻拦他们”,或许你可以这样理解,但这并非我真正的意图。不管怎么说,我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所有的牲口都被从辕头上解放了下来,继而满身伤口地冲向我们的敌人。我不知道它们收到了多大的效果,不过我认为对于熟知牲口脾性的温斯顿人来说,这样的防御或许可以给稍许阻拦他们的行程,却不可能对这必败的战局有多大的帮助。

“啊!”一阵剧痛从我的左臂传递过来,几乎令我休克。在我的左前方,一个温斯顿骑兵正把已经染上我鲜血的战刀再一次向我劈来。我挥剑奋力挡下这一击,可左臂的剧痛让我一阵麻痹。在那个凶猛的对手第三次挥刀砍向我之前,我翻身跌落马下。

“长官!”正当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影从一旁闪出,那个人用手中的短剑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然后奋不顾身地扑向那名骑士,把短剑狠狠地扎进那骑士的腿里。那骑士痛苦地狂嗥着,反手一刀砍在我的恩人脸上,继而也耐不住这难熬的剧痛,跌落在地上。我挣扎着爬起身来,蹿到那温斯顿人身旁,把手中的剑送入他的胸膛。在他终于吐出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口气,不甘地倒下之后,我抢到那救了我性命的士兵跟前,把他拖到一边。

“你怎么样!”他满脸是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右侧的额头一直滑到左颚。这道伤口太大太深,甚至绞碎了他的右眼和鼻子,让我无法辨认出他的本来面目。我慌张地将双手捂在他的伤口上,试图停止血液的奔流,可是这样做没有任何效果。他的生命依旧随着鲜血一点点地离开他的躯体。

“长官……您没事……就好。”士兵喘息着发出声音,这声音我熟悉,他就是……

“这把匕首……我没办法交给我的……我的……孩子了……”他伸手在怀中摸索,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是的,他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兵,我赠与匕首的人。真不敢想象,这个刚才还在我们的哄笑中脸红的腼腆中年居然在最危急的时刻用自己的命换下了我的命。

“我帮你,我会交给他的。士兵,告诉我,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从他的怀中找到了那把匕首,摇晃着他的肩膀。这不是欺骗他的时候,他会死,我们都知道。我只希望能够帮助这勇敢的人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我叫……我叫……汉……汉……”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静默地低下头去,安静地睡去了。我曾经问过两次这勇敢的人的名字,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告诉我。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的名字。

我没有拿走那把匕首,而是把它重新放在士兵的怀中。我无法完成他的遗愿,我对此感到愧疚。如果说我第一次把它赠送给这个死去的人是因为我的友好和冲动,那么这次就真正是因为他的勇敢和对我的恩情。他所表现出的奉献精神完全配得上这份微薄的嘉奖。如果可以,我还希望可以为他做得更多。

现在,这把匕首属于你了,士兵,任何人也不能把它夺走。它象征着你的勇气和荣誉,即便在死神的审判面前,你也有资格保留它。

眼泪是多余的,我觉得眼眶有些发紧,似乎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上这个部位。左臂的伤口似乎失去了知觉,不再妨碍我的行动。我提剑在手,重新杀入战阵。一个温斯顿人发现了我,我也发现了他,然后,他消失了,再然后,又一个温斯顿人……从敌手的脸上我似乎看见了畏缩,这并非是因为我的勇敢,或许只是因为我的狂乱。

战斗持续了不长的时间,如果说我们是在作戏,那么这场戏做得未免太血腥了些。我们丧失了将近三分之一押送队伍,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偷袭我们的温斯顿轻骑兵也已经留下了近百具尸体。激起了战斗欲望的罗迪克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们原本的任务,他表现的就像一个求死的烈士,而不是打算逃生的军官。

“放弃车辆,撤退!”我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牺牲已经足够多了,无论敌人的领军人物是谁,他都应该不可能看出这是个圈套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在继续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就是没有必要的。

我的呼喊唤醒了罗迪克的理智,他开始收紧队列,有条不紊地向后方退却。我们的敌人并不想纠缠在这场杀戮之中,他们有节制地逼迫着我们不停地向后退,一辆辆把运输的车辆抢在手里。终于,罗迪克发出了一声呼啸,我们的士兵们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很快溃退下来,奔逃出温斯顿人的视野。如我们所预料的,温斯顿人并没有追赶,他们的目标是物资。

在撤退前,我将目光聚集在两侧的树林中,搜寻着友军的痕迹。我希望刚才那场战斗拖延得足够长,已经给弗莱德他们留出了充裕的时间。

夜鸦长鸣,林中没有丝毫声响。我什么也没看见,可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只是一种直觉,可这直觉真实得似乎能够用肉眼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