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页)
梁欢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松了手,看着贺冰心拎着东西走了。
自从出事那天,贺冰心就不等胡煜了,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走。有时候别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走了,还是去休息室了。
从医院门口到地铁站有一千六百五十八步,五十二个台阶。
从医院地铁站到胡煜家要倒一次路线。
人们挤来挤去的,有一种虚假的热闹。
妈妈抱着背着小黄鸭书包的男孩:“今天幼儿园教什么了?”
小男孩攥着一个褪色的抱抱龙玩偶:“教了职业!”
“那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呀?”妈妈笑着问他。
小男孩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把玩具手术刀:“我要当医生,这样以后就可以给龙龙治病!”
“你真棒!龙龙生什么病了呀?”妈妈关心地低头看着玩偶。
“龙龙尾巴痛!”小男孩把玩偶翻过来给妈妈看,那里有一点破了,漏出白色的棉絮来。
妈妈刮了刮小男孩的鼻梁:“那回家以后妈妈教你怎么给龙龙治病,好不好?”
小男孩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好~”
贺冰心看着偎依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心里很清楚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和普通人的愿望,只不过前者他不曾拥有过,后者他又似乎配不上。
他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哪在疼,就好像刚刚吞下去一台割草机,沿着他的五脏六腑肆虐。
出了地铁站,凌冽的北风打过来,贺冰心脸上一阵阵地刺痛。
他一摸,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居然是湿的。
他看着自己潮湿的指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浓浓的厌弃。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个念头:你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不任由冯掐死你?如果没有他你或许早就死了,你凭什么害死他?
还有这么多年他始终解不开的死扣:冯到底是不是把他当成家人?
从地铁站到胡煜家要上七十七个台阶,走两千四百六十二步。
他前两天想过要搬走,但是胡煜不让。
贺冰心在死胡同里出不来。
他不想拖累胡煜。
人言可畏。
如果胡煜当初是为了躲避催婚而和他结婚,现在就理所应当地为了名声和他离婚。
他早该看到这一天。
或者说他看到了,但还是一点一点任由自己陷了进去。
他害了胡煜。他有罪。
贺冰心蜷在客卧衣帽间的地板上,那天胡煜就是在这儿把他找到的。
胡煜不让他走,他就每天都戴在这个角落里。
第一,他不想污染这个房子的其他地方。
第二,这里让他有一点安全感。
他还是没忍住买了一支白干儿,拧开瓶盖的“咔啦”声让他感觉到了一瞬间的轻松。
从前他在国外有一段酗酒史,甚至进过互助会,他发誓不再喝烈酒。
但是好像打破誓言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把人的自制血淋淋地撕开之后,释放出变本加厉的欲望。
一口辛辣入喉,贺冰心再停不住。
但是他的酒量真的好,这曾经让他异常苦恼,现在也一样。
六十七度的酒,除了胃部隐约的灼烧感,喝了半瓶就跟没喝一样。
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狭小的空间中绽放着浓重的酒精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煜在他面前蹲下了,轻轻拿他手里的酒瓶,温柔地问他:“这里闷不闷,我们出去好吗?”
贺冰心不松手,目光清明地看着胡煜:“我还是搬走吧,我留在这儿,对你没好处。”
胡煜的呼吸听起来比平常粗重一些,声音也有点哑:“我们先出去再说。”
“我知道你对我动感情了,”贺冰心握着酒瓶,轻轻晃着里的酒,“那是因为你年轻,分开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比我好的人多得是,别让我耽误你。”
“那你呢?”胡煜轻声问他,“你对我动感情没有?”
贺冰心对着瓶口抿了一口,声音微微颤抖:“没有。”
胡煜用掌心轻轻托着贺冰心的后脑,没带太多情绪:“看着我说。”
贺冰心眼睛垂着,又去拿酒瓶。
胡煜手一用力就把酒瓶从他手里拿出来了,眼睛一刻也不曾从他脸上挪开,硬生生把剩下的小半瓶一口干了。
贺冰心知道胡煜的酒量根本不能跟自己比,一下就急了:“你干嘛!”
“你的胃受不了,不能让你喝了。”胡煜轻轻咳着,把空酒瓶拿远了。
贺冰心急得眼都红了,拖着胡煜就往洗手间拽:“吐出来,你不能这么喝!”
出乎意料的,胡煜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就是醉酒也没这么快。
“你怎么了?”贺冰心焦灼地扶住胡煜,声音拔高了,“胡煜,你怎么了?”
胡煜抬起眼睛来,沉沉的黑眼睛露在了光里,他的眼底一片血红:“哥心疼我?”
贺冰心看见了他泛着潮红的颧骨,脑子空白了一瞬间,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烧多久了?”
“别着急,”胡煜轻轻笑了一下,“我没事儿。”
贺冰心二话不说拉着胡煜进了洗手间:“抠出来。”
“你答应我不走。”胡煜的脸渐渐发白了,只剩下颧骨上的两坨红晕。
两个人安静地站在水池边,对峙着,谁都不动。
贺冰心红着眼,伸手去撬胡煜的嘴唇。胡煜很轻松就把他的两只手攥住了:“你要是对我没感情,就不能管我。”
所有积压在一起的情绪突然就决堤了,眼泪一下从贺冰心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他仰着头,几乎是在质问:“为什么啊?咱俩就是形式婚姻,你何必这么认真啊?”
情绪爆发起来就是雪崩式的,他的声音全喊哑了:“我不配,胡煜,你明白吗?我杀过人!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就你不明……”
胡煜用滚烫的吻截住了他后面的话,贺冰心一直在哭,眼泪流进两个人的嘴里,又凉又咸。
胡煜像是护住一个宝贝,小心地把贺冰心拢进臂弯里:“两天了,你要的冷静时间我给你了,你希望我考虑的问题我也都考虑好了。你乖一点,别让我担心了,好吗?”
贺冰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胡煜一直给他拍着背:“我知道很难,我们慢慢来,不要老想着跑了,好不好?”
贺冰心哭得话都说不利落,两个眼睛都肿了:“你快、快把酒吐了!”
“还走吗?”胡煜微微弓着腰,用掌心擦掉他的眼泪。
贺冰心憋着眼泪摇头:“你快点!”
“乖,出去等我一下。”胡煜揉了揉贺冰心的后背,“我马上出来。”
胡煜出来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贺冰心吓坏了,再顾不得多想什么,赶紧扶着他在床上躺下。
“难受吗?”贺冰心打开柜子拿电子体温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