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新年番外(第3/5页)

后来的事,让季寒川一度觉得,自己想错了。

可到最后,原来只是第二只靴子落地的时间较那天想法稍迟。

往后几年,他春节时候往往是吃百家饭。一群边缘化的孩子,其他人好歹有一两个关爱自己的长辈,只是生活上各家有各家不易。可在季寒川他妈离家之后,他爸就强硬地和姥姥姥爷那边断了联系。至于他爸,那种颓废的劲儿,把爷爷奶奶气了个够呛。几年前还是个俊俏儿子,怎么到现在成了胡子拉碴的虚胖男人?

起先是眼不见心不烦,后面是身体垮了,想见,儿子却不见。

季寒川和邵佑说起来的时候,语气平平,“我是在之后好久,才知道,原来已经不在了。”

有段时间,他经常去林雷家,看到林雷的奶奶温柔慈爱,于是艳羡。所以偷偷存钱,一点一点,终于攒够车票,跑去记忆里的爷爷奶奶家。

季寒川说:“——如果那会儿有人看我太好看,把我拐走自己养,你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他觉得自己在实话实说,于是一本正经。

邵佑听到,却屈起食指,敲了敲季寒川鼻尖。

季寒川继续和他回忆当初。

老家门口有一条小河,季寒川在这里出生,那时候是一年冬天。

他爷爷年轻时是个教书先生,在季寒川他爸要大笔一挥,给季寒川起名“季小河”时,力挽狂澜,把“小河”修饰成“寒川”。

也就是这次,季寒川才知道,原来爷爷奶奶已经不在。

邻居们说起时,都很感慨,说季老先生夫妇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一个那么没良心的儿子。自己亲爹亲妈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可若是连丧葬费用都是近邻凑一凑承担,未免太过辛酸。

季寒川听得愣住。

他没想到,自己会知道这些。他去看了爷爷奶奶坟墓,看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土包,上面种着松柏,久久茫然。

越说越多,季寒川原本平平的语调里终于多了点其他情绪。

他尽力不要表现出“难过”。

但邵佑看他,在春节联欢晚会喧闹的背景音里,说:“寒川,你不高兴。”

他眼里,小猫明明已经到了温暖住所,可还是想到过往寒冬腊月。

这是没办法的事。小猫真的可怜。

所以被压在沙发上的邵佑手上微微用力,季寒川就被他按住背部、扣入怀中。

邵佑拍着季寒川后背,那姿态,像是在哄小孩儿。

季寒川原本还要强撑一句“我没有不高兴”。

他终于有一个“未来”,他有什么好“不高兴”?过往关心过他、爱护过他的人,知道这点,都会为他开心。

他还想好,等有了空闲,就去弄堂里看看那些老人。小时候摘过很多次的那株葡萄真的不好吃,自己在邵佑这儿吃到过很甜、汁水丰盈的品种,邵佑答应了,他可以带一把回去给过去关照过自己的人。

但邵佑说:“你可以不高兴。”

季寒川眼睛眨动。

他久久无言,最后轻轻“嗯”了声。

心里筑起的高墙上出现一丝裂纹,封冻一个冬天的冰层开始碰撞。

季寒川想:我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不在意”吧?

只是在从前,他的“在意”,在灰色的环境中,会显得可笑。

从前,他最多是和一群与自己一样的弄堂边缘孩子抱团取暖,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长大了,有钢筋铁骨,不会再被人欺负。

因为家事而难过,这是“弱者”的行为。只有完完全全不在乎,才能出人头地。

可现在,邵佑说,他其实可以不高兴。

季寒川低头,觉得这个冬天,可能是自己过过的最暖和的冬天。

他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当下这份关系可以长久一点——

久到高考以后,甚至更久以后。邵佑依然不变。

那就太好、太好了。

两人紧紧拥抱,邵佑视线落在电视上,和季寒川点评,说:“这个歌舞统筹是不错,但审美上……”

季寒川失笑,提起:“林奶奶应该会喜欢。”

邵佑说:“哦,看来我还年轻。”

慢慢地,两人换了姿势,肩并肩。邵佑原先还坚持,要身姿挺拔。季寒川看他这样,实在累得慌。他自己歪在沙发上,很不成样子。邵佑想“教育”他,但对上小猫的眼睛,又迟疑,觉得今晚特殊,或许可以给小猫放假。

可放着放着,邵佑自己的后背也贴上沙发靠垫。季寒川心想,“我”可以“不高兴”,那“你”也可以放松一下啊。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看完歌舞,还有小品、相声。节目说不上好看不好看,也就是图个气氛。

邵安远开完视频会议时,已经十二点多。因过年,家里雇佣的保姆走了大半,但也有人留下,拿多倍薪水,告诉邵安远:少爷在二楼会客厅。听动静,在看春晚。

邵安远微微颔首,没说什么,便回到卧室。

这是季寒川与邵佑过得第一个新年。邵佑作息规律,连带的,要求季寒川一样规律。他们八点半上楼,十点半回房间,洗漱、睡觉。

但邵佑答应季寒川,明天自己会抽出时间,陪他看剩下两个小时的内容。

前提是季寒川能按时写完一张数学试卷。不能应付,成绩要高于前面三次做卷子的平均分。

这个要求很轻松,季寒川顺利达成,于是又收获两小时吃点心、看节目的时间。

但这个早晨,邵佑把昨天的姿势抛在脑后,还把季寒川也提溜到自己旁边,两人一起身姿笔挺。

季寒川:“……”别问,问就是自己没事儿找事儿。

往后,再到除夕夜,邵安远不会再对季寒川的存在有什么疑问。他的态度也有变化,到邵佑变成“小邵总”时,邵安远甚至说了句:“小季喜欢吃松子酥是吧?今年厨房多做了些。”

季寒川笑着回答:“是,谢谢叔叔。”

听春晚背景音,成了他和邵佑之间的固定节目。只是听的时候具体做了什么,随着两人年纪增加,身边环境变化,也有各自不同。

邵安远提松子酥的那年,屋外仿佛比往年要冷更多,可屋里很热,于是窗子上凝结了细密水雾。

这边是邵家别墅,四下有围墙,不会有人看到二楼动静。季寒川已经二十四岁,邵佑低头亲他。起先还是唇瓣轻轻触碰皮肤,像是初春时节柳絮飘过身侧,带起一阵柔和的风。往后,却多了一种意味在其中。

季寒川忽而低低“嗯”了声,带着点喘息,说:“你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