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海伦娜(第2/2页)

有人敲门。法里斯应门,来的是身着部落服饰的五劫生,他的皮肤上沾着沙子。

“五劫生梅里乌斯报到,长官。”他干净利落地敬礼。“戴克斯·阿特里乌斯中尉派我前来,嗜血伯劳。您审问过的乞哈尼正走向城市东端的说书人舞台,赛夫部落的其他人也在前往那里的路上。阿特里乌斯中尉说让您快去——并且带上援军。”

“告别故事会。”法里斯从墙上抓过我的弯刀递给我。“这是各部落离开之前的最后一次集会。”

“而且会有数千人从那里散开,”哈珀说,“是个隐藏逃犯的好地方。”

“法里斯,给封锁线增兵。”我们快步进入兵营外面拥挤的街道。“把所有巡逻小队全部召回,不要让任何人未经武夫岗哨检查离开努尔城。哈珀,跟我走。”

我们向东前进,跟随其他前往故事会舞台的人群。当我们出现在部落人群里时,马上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的态度不像平时那样,反感又保持克制。我一路上听到不止一次喃喃咒骂声。哈珀和我交换眼神,他示意途经的巡逻队跟随我们,直到我们有二十多名巡逻兵同行。

“告诉我,嗜血伯劳,”我们接近舞台时,哈珀问我,“你真心相信自己能抓住他吗?”

“我在战斗中打赢过维图里乌斯上百次——”

“我不是说你有没有打赢他的实力。我是说到了那个瞬间,你能不能狠下心来把他绳之以法交给皇帝处置,在你知道结果的情况下?”

不能。可恶啊,我真的不能。同一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上百次。

我能否尽忠帝国?能否忠于我的人民?我不能反对哈珀问这个问题。但我的回答凶巴巴的,嗓门很大。

“我觉得,这事看实际结果就行了,是吧?”

前方,说书人的剧场就在一座陡峭的碗形建筑下面,侧壁好多台阶,里面点着数百盏油灯。舞台后面有一条大路,路对面,是一大片储存场,放了好多辆大车,它们都打算在告别故事会结束后直接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期待,这份强烈的期盼让我紧握弯刀,骨节发白。到底在发生什么?

当我和哈珀到达时,剧场里已经聚集了几千人。我马上看出戴克斯需要支援的原因了。这座碗形剧场有超过两打入口,部落民在自由进出。我把自己带来的辅兵分配到每个门口。片刻之后,戴克斯找到了我。他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前臂的棕色皮肤上有几道血痕。

“瑞拉阿嬷一定有什么秘密计划,”他说,“她见过的每个部落都在这里。我带来的辅兵遭遇了几十场冲突。”

“嗜血伯劳,”哈珀指向舞台,它被五十名全副武装的赛夫部落战士包围。“你看。”

赛夫战士们闪开通道,让一个高傲的身影进入。瑞拉阿嬷,看上去,大家是真心敬重她,而不是害怕。

“欢迎你们,我的兄弟姐妹们。”阿嬷的声音在碗形剧场中回荡。我暗自感谢黑崖学院的语言教官,他曾花费六年时间教我们塞黑瑟语。

乞哈尼回望身后暗沉的沙漠:“太阳很快又将升起,开始新的一天,我们也将互道珍重,各奔前程。但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让你们传播到沙漠旅程中的沿途各处。这是个曾被层层隐瞒的故事,你们都将是其中一员。这故事还在讲述之中。”

“让我给你们讲讲伊利亚斯·安-赛夫,我的儿子,早年间,他被可怕的武夫族从赛夫部落抢走。”

哈珀、戴克斯和我没有被众人无视,看守大门的辅兵也一样。低沉的诅咒和洪亮的起哄声从人群里爆发,全都针对我们。有些辅兵躁动不安,像是要亮出武器,但戴克斯示意他们克制。三名假面人和两队辅兵对抗两万部落民,这不是战斗,这是死刑判决。

“她在干什么?”戴克斯压低嗓子说,“她为什么要讲埃利亚斯的故事?”

“他曾是个安静的、灰眼睛的婴儿。”阿嬷用塞黑瑟语说,“被人丢弃在部落沙漠的酷暑中。这是何等的暴行!如此美丽又强壮的婴孩,却被他邪恶的妈妈抛弃,听天由命!是我把他收养,当作亲人啊,兄弟姐妹们,我以此为荣,因为他在极度困窘时出现在我面前,当我的灵魂在搜寻生活的意义却一无所获时,在这孩子的眼睛里,我找到了慰藉,而在他的欢笑中,我也找到了快乐。但一切都无法长久。”

我已经看出阿嬷的乞哈尼魔力对人群发挥作用。她描述一个备受部落爱护的男孩,就像埃利亚斯的武夫血统完全无关紧要。她讲述这孩子的童年,以及他被掳走的那个夜晚。

有一会儿,我发现自己也在被她牵引。我的好奇心转化为警觉,当阿嬷的话题转向选帝赛。她讲述了安古僧的预言,她讲述了帝国灌输给埃利亚斯的身体和心灵的暴力倾向。人群在倾听,他们的情绪随着阿嬷的讲述起伏——震惊,同情,厌恶,恐惧。

愤怒。

到这时,我才明白瑞拉阿嬷在做什么。她正在发动一场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