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伟大的修筑工(第3/4页)
“说吧。”沉默至今的众神之父奥丁说。
“我要这一切厄运的始作俑者在我走前以命偿付,”芙蕾雅说,“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了。如果我要去冰霜巨人的家园,而月亮和太阳都被从天空中摘走,将世界遗留在永恒的黑暗中,那至少导致这一切的作怪者应该偿命。”
“哎呀,”洛基说,“问题是要找到这个该怪罪的始作俑者太难了。谁记得这最开始都是谁的主意呢?我记得,好像所有的神都得为这个不幸的错误承担同等责任。这是我们大家的主意,我们大家都同意了——”
“这是你的主意,”芙蕾雅说,“是你说服这些白痴们接受这个主意的。离开阿斯加德之前,我非见到你偿命不可。”
“我们都——”洛基开始争辩,可他立刻看到了大殿中众神的表情,他顿时闭上了嘴。
“劳菲之子洛基,”奥丁说,“这是你胡乱建议的结果。”
“而且这次的建议跟你以前的每一次建议都一样糟糕。”巴德尔补充道。洛基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我们得设法让修筑工失去他的酬劳。”奥丁说,“在不违背誓言的前提下,他必须失败。”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为此做点儿什么。”洛基说。
“我不指望你做点儿什么,”奥丁说,“不过如果这个修筑工在明天完结之时修完了这道墙,那么你将死得很难看,痛苦又漫长。”
洛基望着每一位神祇的脸,一张接一张,每一张脸上都写着要他偿命,混杂在愤怒和怨恨中。他丝毫看不到仁慈或者原谅。
他毫无疑问会死得很难看。可还能怎样呢?他能做什么呢?他可没胆子去袭击那个修筑工。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想……
洛基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他转身从大厅中离去,没有人阻拦他。
修筑工将今天这一批石头砌上了墙。明天就是夏季的第一天了,太阳西下的时候,城墙就该竣工了。他就能带着他的酬劳离开阿斯加德。只剩下二十块花岗岩了。他爬下木制脚手架,吹了吹口哨来呼唤他的骏马。
与往常一样,斯瓦迪尔法利在悠闲地吃草。它在森林边缘的深草地里。那草地离城墙有半里远,可是每当主人吹响口哨,它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修筑工抓起装在空石船上的绳子,正打算将它系在他灰色的骏马身上。太阳在天空中低低悬挂,可距离日落还有好几个小时,月亮也悬挂在天空的另一边,银白色的圆盘高高挂在天际。很快,日月都将是他的了,最亮的和次亮的星,还有女神芙蕾雅,容光照人、美艳胜过太阳和月亮的芙蕾雅。在获得胜利的果实之前,修筑工并没有掉以轻心。他辛苦工作了那么久,整个冬季都没有停歇过……
他又吹了吹口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以前他从来不必吹两次口哨来呼唤他的坐骑。他远远看到斯瓦迪尔法利摇着脑袋在春天的草坪的野花中欢腾地奔跑。这匹骏马先往前进一步,然后后退一步,仿佛能在春日傍晚的和煦暖风中闻到什么迷人的气息,却又无法确定这气息到底是什么。
“斯瓦迪尔法利!”修筑工喊道,这匹骏马竖起耳朵,在草丛中转了个弯,慢慢朝着修筑工跑来。
修筑工看着朝他跑来的马,心中十分喜悦。马蹄声从草地的那边传来,声音在高大雄伟的灰色花岗岩城墙上撞击,回声四起,听起来就像万马奔腾。修筑工几乎以为一大群马都向他奔腾而来了。
不,修筑工想,只有一匹马。
他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的错误。不止一匹马,不止一匹马的马蹄声,是两匹……
另一匹是栗色的雌马。修筑工立刻就看出这是一匹雌马了——都不需要去看马腿之间。因为这匹栗色的马有着优雅的线条,每一寸肌理都散发着雌性的气息。斯瓦迪尔法利扬蹄奔过草原,然后它慢下来、立起来,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嘶。
栗色的雌马无视了它。它停下蹄子,似乎没看到它在那儿,低着头好像在草坪中寻找着什么。斯瓦迪尔法利试图接近它,可当它跑到百来米远,雌马突然逃开,从慢跑变为飞奔,灰色的骏马紧跟其后,试图抓住它。而它们之间却总是距离一两个身位之遥。雄马的鼻子嗅在雌马的臀部,或者说雌马的尾巴扫过雄马的牙齿,却总是失之分毫。
在草原上,它们一起驰骋在夕阳下柔和的金色里,灰色和栗色的两匹良马,马腹上散出闪闪的汗滴,宛如一支奔腾的舞。
修筑工又拍了拍手,吹了口哨,他呼唤着斯瓦迪尔法利的名字,但他的坐骑丝毫没有回应。
修筑工跑出来,试图抓住这匹马,让它回回神,可栗色马好像立刻就知道他的意图了,它慢下来,用自己的耳朵和鬃毛蹭了蹭灰马的脑袋,然后朝着森林边跑开了,就像有狼在追它一样。斯瓦迪尔法利追随它而去,没过多久,它们就双双消失于森林里了。
修筑工咒骂着,吐着唾沫,等着他的马重新出现。
树的影子变长了,斯瓦迪尔法利却没有回来。
修筑工回到他的石船旁边。他遥望了一下树林。然后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抓起绳子,拉着石船走过被青草和春花覆盖的草坪,向着山中的采石场走去。
他没能在黎明赶回来。修筑工拉着石船回到阿斯加德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
他带回来了十块石头,这已经是他能带回来的全部,他一边拉着石船一边诅咒着这些石头。但他每拉一下,就离墙更近了一步。
美丽的芙蕾雅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只有十块石头,”她告诉他,“你需要两倍的石头才能完成我们的墙。”
修筑工沉默不语。他继续朝着未完成的大门拉他的石头,脸色如戴了面罩一般看不出晴雨。没有微笑,没有眨眼——都不再有了。
“托尔马上就从东边回来了,”芙蕾雅告诉他,“他很快就会到我们身边了。”
阿斯加德的众神也都走出来,看着修筑工将石块向城墙拉去。他们站到芙蕾雅身边保护着她。
最开始他们不过是默默地看着,然后开始情不自禁地发笑,开始大声问些问题。
“嘿!”巴德尔喊道,“要是你修好了墙,你只能得到太阳。你觉得你还能把太阳带回家吗?”
“还有月亮,”布拉基喊道,“真遗憾你的马不在啊。本来它可以解你之急,搬来你所需要的石头的。”
众神哄笑起来。
修筑工这时放下了石船。他面对着众神。“你们使诈!”他怒气冲冲地说,脸因为愤怒变得血红而扭曲。
“我们没有使诈,”奥丁说,“要说使诈,我们可比不上你。如果我们知道你是个巨人,你觉得我们还会让你来修这道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