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而这一切,却又不能怪她。
他所要做的,不是把她圈禁在自己身边,把她变成一个美而无魂的暖床工具,而是要把她从深渊里拉上来,让她好好看看这澄净天地。
萧逸觉得,他的努力已有了成效,至少现在,楚璇已愿意放下心里戒备,一点点靠近他了。
两人四目相对,柔情满溢,楚璇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疲累,整个人往被衾里缩了缩,打了个哈欠,道:“那……你走吧。”
萧逸哑然失笑,他抒发了一番挚情,便只换来这么一句么?还真是不解风情得很啊。
他给楚璇掖了掖被角,转身出来。
宣室殿里自是有批不完的奏疏,但除此之外,还有人在等着召见。
内侍躬身禀道:“礼部向陛下呈送圣寿节当天仪典详节礼册,及官员参拜祝祷需遵从的礼规。”
萧逸挂念亡母,向来对自己的生辰不是十分上心,只淡淡应了一声:“朕知道了,收起来吧,朕得空再看。”
内侍将要告退,突然又被叫住了。
皇帝陛下目光垂落,思忖道:“礼部……江淮好像新晋了礼部侍郎。”
内侍道:“来送礼册的正是江侍郎。”
萧逸轻勾了勾唇:“那让他进来吧,朕要见他。”
江淮身着云雁祥云的绯色襕衫,自是清雅秀逸,端端正正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字句清晰地把那些艰深复杂的礼规简述了一遍。
萧逸只淡淡含笑看他,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倒是没打断,耐着性子听完了。
“你新任京官,一切可都顺利吗?”
江淮深躬揖礼,礼数周全到滴水不漏,恭敬回道:“蒙陛下垂询,臣自当竭心尽力,没有不顺利的。”
看着他跟个老学究似得严凛,萧逸只觉得好笑。
他可没忘了,当初这小子年少气盛,被他抢了楚璇,一时气愤,登上长安清晏台,在上面挥毫写就了‘琼姬尽归上御,哪管旧日颜色’的诗句来嘲讽他堂堂天子竟巧取豪夺。
其实萧逸也挺冤的。
他当年是倾心楚璇,可深知自己的处境,也知一旦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必是等于将她卷入自己和梁王君臣相斗的旋涡里。
本意是要放卿归去,觉得江淮也挺不错,两人才貌双绝,堪称璧人一双,不至于辱没了楚璇。
至于他,得空时能远远看一眼心仪的姑娘,看着她安好,也便就这样了。
他自幼父母双亡,接到手里的江山社稷又是个残破不堪的烂摊子,自己被压得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对于情之一字,也觉奢侈。甚至他还有个克妻的命理在身,注定是要当孤家寡人的,实在没必要再拉个垫背的。
可偏偏萧腾要来算计他,散播他和楚璇的谣言,把两人的名声都败坏得差不多了。那个时候萧逸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不放任不管,让长安的流言蜚语把楚璇吞了;要不纳她进宫,他当然要选择后者。
其实他还曾在心里暗喜过,甚至还十分感念萧腾对他的算计,某种程度上,这是在帮他下决心。
当时他就想,楚璇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失了她大约他这辈子也看不上别人了,与其孤苦终老,还不如搏一搏。虽然当初楚璇的态度很明确,做她小舅舅可以,想做她夫君就滚蛋,但没准儿两人睡在一起久了,她会发现他的好,从而喜欢上他呢。
就是怀着这样一份侥幸,他美滋滋地立楚璇为贵妃,把她迎进了长秋殿。
这样细论起来,江淮当初骂他骂得也没错。
萧逸浅笑了笑,看向江淮的目光也愈加柔和,道:“听说你与楚玥定亲了,那咱们以后就是连襟,你不必如此拘礼。”
江淮愣了愣,不自觉地咬了咬后槽牙,手在袖中紧攥成拳,凛声道:“臣不敢。”
萧逸看着他那势要横眉冷对到底的样子,甚是无奈,可自觉输理在先,也不好再勉强人家,便叫他退下了。
这一日正赶巧了,太后在她的祈康殿设了家宴,请了诸多官眷,这其中就包括常景的千金常冰绡和楚璇的妹妹楚玥。
楚玥知道江淮今日会来面圣,寻了个借口早早请辞,在顺贞门外等他。
远远见他衣袖带风地快步走出来,面色甚是不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是出了什么事,刚想问,便听他道:“玥儿,你怎么在宫里?”
楚玥原原本本说了,江淮当即蹙眉,喃喃自语:“常冰绡……”
楚玥一脸的天真纯净,道:“是呀,就是这位常姑娘,太后很属意她,怕是将来昭阳殿的后位便是她的。”
江淮听着这闲话般轻松自得的语气,没忍住,脱口而出:“若她是皇后,那楚贵妃怎么办?”
楚玥一怔,娇美的面上随即漾上不快,但忍着没发作,道:“她是贵妃,是尊贵无比,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若有了皇后,那自该好好伺候,哪有妾越过妻的道理?”
江淮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温度渐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许久,才缓慢道:“是呀,你的母亲是楚大人的正妻,你将来也是我的正妻,你们都不必看人脸色,所以说起来也就格外轻巧。”
说罢,他负起袖子,也不管楚玥,独自往前走。
楚玥眼中泪光晶莹,可强忍着不落下,眼见江淮越走越远,才恨恨地碾了碾地,由侍女搀扶着跟上。
送他们的禁卫办好差,立刻回了御前复命。
萧逸将批好的奏疏往案子上一摞,手下动作微顿,抬头道:“他真是这样说的?”
禁卫合拳于胸前,屈膝半跪,恭敬道:“是,江大人和楚姑娘说了没几句,就各自冷着脸走了。”
“这个江淮……”萧逸忖度了一番,突然看向面前的侯恒苑:“朕倒觉得他配楚玥有些吃亏,依老师之见呢?”
侯恒苑道:“论品貌才学,是有些。可楚姑娘是贵妃的妹妹,江大人出身贫寒,门第本就不齐,也说不准是谁高攀了谁。”
萧逸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是呀,就因为她有一个贵妃姐姐,所以可以觅得良婿而无非议。可惜她不懂,不……也未必是不懂,人心如此罢了。”
侯恒苑立于御阶前,沉默不语。
蓦地,萧逸抬头,有几分郑重道:“若朕要立后呢?”
侯恒苑额角突突的跳了几下,道:“陛下若要立后,那就立常氏,其父贵为辅臣,她又素有贤名,是大周皇后的不二之选。”
萧逸淡淡笑了笑,言语很是风轻云淡:“朕要立谁朕自己说了算,朕今晚就写一道圣旨,明天尚书台就昭告天下,移长秋殿为中宫,看看谁敢拂逆。”
侯恒苑倒也不慌,沉稳道:“陛下放心,到时拂逆您的必是长久以来誓死追随您的股肱之臣,而梁王那边必会三呼万岁,道您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