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4/5页)
楚璇笑了,她上前抱住父亲,挚情道:“我从来没有怨过您,在我的心里,我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他刚勇正直、忠君爱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全是为了除国贼、铲奸佞。您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要觉得亏欠了我什么,因为上天已经补偿我了,他把思弈给了我,我很满足,也很幸福。”
楚晏嘴唇嗡动,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楚璇抢先一步,她的声音柔缓,带了浓浓的恳求,“咱们先按兵不动,静看时局如何演变。父亲,若您真得疼女儿,就答应我吧……”
这样的请求,这样婉婉的语调,这样坚决的态度,作为父亲,他还能如何?
楚晏不顾萧逸的诏令,没有带楚璇出宫,滞留京中,埋伏在梁王府周围,趁着萧佶巡视宛洛守军,乔装入府,把萧腾偷了出来。
其实事情原本不会这么顺利,他甫一入府便遇上了护卫查验,眼看就要露馅,关键时候是萧雁迟救了他。
萧雁迟没有逼问他的来意,只把他带到了安全处,让他快走。这一拖延,潜藏入府的暗卫顺利找到了萧腾,借着萧雁迟为楚晏开的方便之门,在他的眼皮底下把萧腾一并带了出去。
这期间宛州不断传来战报,封世懿和常景率军扫清了乱兵,已拔营回京。
萧逸本意是想把战场定在宛州,可萧佶不上钩,便只有在稍事休整后,疾速拔营回京,因为耽搁得越久,变数越大,不知萧佶还会使出什么阴损招数。
这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回京,势必会在城郊遭遇上宛洛守军,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萧佶都不会让萧逸顺利回朝。
在硝烟弥散,烽火燃烧的境况里,长安中谣言四起,遇风而长,没有几天便遍布街头巷尾。
人都说,皇帝陛下已经遭遇不测,封世懿和常景暗含祸心,秘而不宣,是为了率大军回长安夺权。
这话初初传入宫城,楚璇便知道是三舅舅的阴谋。
可这阴谋太经不起推敲,因为只需等大军回銮,萧逸亮亮相,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但楚璇很快就想通了。
三舅舅根本不会让萧逸有亮相的机会。
只要大军抵达长安,他就会立刻命以逸待劳的宛洛守军截杀之,到时一片混乱,萧逸这真龙天子根本无法突出重围示真龙颜,甚至萧佶还会暗派杀手混在大军里,趁着乱战取萧逸性命。
他把封世懿和常景污为叛臣,就是为自己派兵迎战北衙军和崖州军立名目。
到时,就算此事有疑,会引来多方猜忌,可皇帝已经死了,明面上萧佶又是斩杀叛军的功臣,根本不会有人能奈他何。
楚璇深有感叹,这一个接一个的毒招,环环相扣,阴损且缜密,这人还真是难对付得紧。
她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清点宫闱禁军,核算人数,密切关注着前方战事,一旦长安出现异动,她就把禁军派出去,能帮上萧逸多少就帮他多少。
计划正有条不紊的实施,可战事来得超乎想象得快。
萧逸是急行军,他屡屡派人往长安递信,就是联络不上楚晏,料到肯定是楚璇不肯跟他走,暗道不妙,这小狐狸素来机灵,自己那套把戏铁定是没瞒过她……且韶关的战报送了过来,说是阿史那思摩神兵天降,突破了边防重围,一路南下杀了过来。
萧逸必须要尽快解决掉萧佶,才能调转兵力驱逐外敌,守卫大周疆土。
于公于私,都必须速战速决。
战事爆发时,楚璇正刚批完了当日的奏折,躲在昭阳殿里悠闲地修剪瓶花,那黄花蝴蝶兰开得正好,婆娑艳丽,香气清怡,她把多余的枝叶剪掉,正要插进白釉花瓶里,倏然,轰隆一声巨响。
极短促沉闷的响动。
宫闱静谧如深潭,尖啸嘶喊如浮在云外,却是绵绵不绝的传进来,衬得这幽幽深宫越发死寂。
轰鸣不时如雷掼下,大地都似在震动,是攻城的声音。
他们打起来了。
楚璇并没有太慌乱,因她早一步把太后和阿留送出了宫,这宫中守卫森密,严阵以待,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如她所料,宫防果然遭袭,那些乱军攻势猛烈,不出半个时辰便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楚璇把修剪好的瓶花摆到窗前的梨花几上,换了身新衣,让内侍抬着几个箱子去了琼华殿。
这是宫中宴饮宾客常用的殿宇,地处幽辟,墙垣厚重,若是关上了殿门,就算里面弦筝笙歌,也不会有声音传到外面。
这是楚璇精心挑选的地方。
她命人把那几个箱子放在内殿,垂下绣帷,摒退左右,独自上座,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几只箱子是三日前她让父亲送进来的。
对外言称,岐南进贡的蒙顶茶颇受太后青睐,为迎合其意,皇后命岐南再贡上一批,由内直司送进了昭阳殿,皇后精心挑选过,亲自送到祈康殿。
而那几只本应装茶的箱子里,装的是楚晏带进长安的暗卫。
这些暗卫身手敏捷,平日里做的多是见不得天光的幽秘事,功夫极轻,且出手狠厉,尤其擅长快速取人性命。
用他们来完成今天的计划,再合适不过。
那日父亲和侯恒苑都在,她凝着窗外蓊郁的青松,缄然许久,才缓慢道:“雁迟已经去了京郊督战,可萧佶迟迟没有动静。我猜,他知道萧腾失踪,怕他的这位兄长另有后招,担心自己在前线征战,而让人点了后方,所以他会留下,会进宫,会来找我,让我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给他扫除一切后患隐忧。”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来,我把他引进琼华殿,在那里……杀了他。”
楚晏眉宇紧皱,阳光自茜纱窗纸渗进来,慢踱于面,勾勒出斑驳明暗的担忧,他道:“就算要把他引进来,也不一定非得是你,璇儿,你跟着侯尚书出宫,剩下的我来。”
楚璇淡淡一笑,摇头:“父亲别忘了,你是秘密地回的长安,兴许三舅舅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若是他乍然看见你,一定会生疑的,到时他会提高警惕,行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转过身,远眺山影,眸光微渺,“只有我在这里,他才不会起疑,才会稍稍卸下心防。他可是我的三舅舅啊,是整个梁王府里跟我最亲近的三舅舅,我让他将护卫留在殿外,只身一人进来,他应当……想不到我是要杀他吧。”
楚晏不说话了,只眸光忧戚地望着楚璇,觅到了她怀中的伤怀,黯黯心疼。
这时,侯恒苑却盯着楚璇,意味深长地问:“依照皇后的意思,是要禁军放行,让萧佶进宫?”
楚璇转过身,直视他。
“恕臣多心,若是那时城外正在激战,宫中的这三千禁军虽不顶用,还好歹还能抵挡几个时辰,为陛下多争取些时间。可若是不战而降,再让萧佶拿到了圣旨,这些不明真相的宫卫尽归其麾下,再与城外的宛洛守军汇合,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攻击北衙军,那陛下岂不是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