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说离场不能惊艳骄傲(第5/6页)
眼前这种场景,让她有一种他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感觉,和以前还不一样。那时他们再亲密,也不过是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现在,他们直接尝试在一起生活了。两个人连个商量都没有,因为陈逍病了,她自然就照顾着,然后他好了,自然而然帮她干活。
他们的生活里除了彼此再无其他,很简单,很惬意,很幸福。像是过日子的样子,但是日子毕竟还不是这么过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目前都还不需要面对,生活里只剩下对方和对方眼中的自己。这种生活让式微感觉特别不真实。像一场梦,但她知道自己不愿醒来。当她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心里后怕。
这种情景似曾相识。
许多许多时候,生命里会出现某一些场景,恍惚见过,然而记不起何时何地。于是只能想作是梦,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清楚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是现实。那个场景切切实实地出现过,产生过某个结果,所有的事情不可控制地拓印原先的轨迹。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宿命。
式微以前和陈逍犟嘴的时候说过自己是无神论者,对于这种未可知的事情,你没有办法认可其有,却也无从反驳它无。
她心里对这种宿命般的有些神秘的事情,向来是心怀敬畏的。敬畏的同时,也会有莫名的慌张和恐惧。
曾经他们也是这样,旁若无人地在一起,所有可能干预他们感情的人和事,都被从生活中忽略掉了,慢慢的,渐渐的,生活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从没那么好过,那么亲密无间,那么不受打扰,之后她感觉到感情像是没了奔头,除了一天天看着手里满满的甜蜜从指缝里溜走,她什么都不能做。然后她发现,其实爱情是一件零存整取的事,你以为它会一点一滴地流逝掉,但其实不然,它走的时候如抽丝剥茧般一泻千里,根本不给你一点挽回抑或缅怀的余地。
这么想来难免会感觉到悲观,所有的念想都不再重要,感情的行进仿佛就是为了奔向最后那个无声收场的结果,几年的耕耘却什么也没换来。
宁馨的离开、陈逍的陪伴,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联想到陈逍说分手之前的那个盛夏,这期间有些微妙的关联,她不能一一对照,但心里却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摆在了与当年相同的轨迹,那或许本来就是当年留下的印迹上。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是任由岁月载着他们,再一次扑向那盛大的消亡。
心,死在那个夏天最喧嚣最张狂的尾巴上,如夏之蝉鸣。
挂断电话的时候,式微忍不住就从后边拽了陈逍的袖子一下。很轻的一下,陈逍察觉到,停下动作,回头一句:“什么指示,老婆大人?”
式微觉得自己的表情大概很难看,陈逍看到她的时候眼神明显变了一下,眼睛里的笑意在那一瞬间变成诧异。然后,他依旧是很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怎么啦?”
式微沉默地看着他,一秒,两秒……她从他的眼睛里寻找着自己,看得不能再清晰,然后,她决定坦承。式微接过他手中的拖把,放到一边,陈逍自然而然地拖过她的手,十指交握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又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想忘掉一个人,失败过一次之后,就会一次比一次更难,可能永远都忘不掉了。”
“忘不掉就记着,何必勉强自己。”陈逍说,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开始的谈话,他的反应倒是驾轻就熟。可能是自己太反复无常,总是没来由地忧郁,想七想八,想东想西,他习惯了自己是这样的人,以至于,不管何时她以一种“看不到未来”的忧愁口气讲话,他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式微必须得承认,很多时候她都依赖于他的耐心和宽容。在每一次她安全感离奇缺失的时候,他一遍遍的安慰,会让她的心里生出一些底气。虽然这样是不对的,连她自己都知道,那些悲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分明是没有来头的,连杯弓蛇影都不算。然而情绪崩塌的时候,就是那么的不可遏制。
可能是太透彻,也可能是太辩证,在她打开这么一个话头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讨论出怎样一个结果。
可能,只是想让他知道,她有些不安,有些没底,有些美好的东西进入到她生命里,而她畏惧再一次失去。
但是,她又不是想要什么承诺。当年的承诺她还记在心里,像是指环硌下的痕迹,重新审视的时候,是会有岁月的沉重和伤痛的。
可能,在她词穷,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时候,只是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你就是想太多。”陈逍看着她,轻声说,他语速不快,听起来声音和缓得像是怕打扰午后的一线静谧,“我会来找你,是因为我忘不了。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当年的事。我只是想再问你要一次机会,无论将来怎样,至少不会遗憾。”
“不会遗憾?”式微重复一句。
“不会遗憾。”陈逍说着,看着式微淡淡的表情,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别又想着用一句话将我打入文字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我们能重新在一起,就不遗憾,至于以后,那是我们要努力的事。你要对我有信心,才能不把日子过得遗憾。”
三言两语,很耐心,很透彻,很温柔。解答之精准比标准答案还令人惊喜。曾经,他也有这样的神来之笔,然而,近来的表现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次都精准命中她心里飘忽来去的不安分的躁动情绪,轻柔地将那心绪抚平。她觉得,他确实是懂她了。完完全全知道她在不安些什么东西,在那些措辞上咬文嚼字。
她没那么自恋,会以为他对自己的“泛太平洋矫情公主病”煞费苦心,苦心孤诣,对症下药。她只觉得是岁月改变了人情。三年时间,他们成长了,成熟了,一切就都变了个样子。那是时机到了。
她并不知道,如果她的一切作为,真的是一种症结,那么陈逍必须是最了解她的症结所在,最懂得如何医治,同时也最想将她治愈的人。三年,他说过他不曾忘记,他的确没有忘记。
三年时间里,他反反复复想起他们在一起的事,她说的话,当时在他眼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任性的话语和悲伤的情绪,在失去她的时间里,重新在心头回味,得到了另一番领悟。那个时候让他感到不耐烦的是永无止境的吵闹,成为萦绕他心头不能抹去的牵绊。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发觉比起忘记她,理解和包容要来得更容易。
他听见式微说,“我对你的信心,早就连着当初的约法三章,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吃了。”似是赌气,却更多的是释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