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0(第3/4页)

“你什么意思?”陈小露脸上出现了不高兴的神色。

“没什么,我只是讨厌《蓝色》而已,《十诫》也讨厌。”

“《十诫》是什么?”

“破电影——同样是基耶斯洛夫斯基拍的。”

“那我不看了。”

陈小露把遥控器一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坐到床上。

我想她一定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于是,我们都不说话,陷入沉默,我抬眼看表,已是凌晨五点钟。

“你不看点别的?”我问她。

“我不想看了。”

“哎——”我看着陈小露,见她等我往下说,我便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这样是什么意思?”

“就像咱们现在这样。”

“我累了——跟你在一起真累。”陈小露说着爬上床,躺下。

我坐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从带仓里抽出《蓝色》,换上一盘马丁。史高西斯拍摄的《愤怒公牛》看了起来。

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时常看这部电影,这部电影讲了一个拳击手的故事,由罗伯特。德尼罗主演,整部影片干净利落,德尼罗的表演干巴巴的,拳也打得十分了得。

陈小露在我看电影的过程中,不时从床上欠身起来,往我这里看上一眼,然后又倒回去,我知道她也与我一同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状态里。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天已大亮,我关上电视,倒掉手边满满的烟灰盒,到洗手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黑色短袖T恤,一件格子衬衫,然后开始打扫房间。

陈小露醒来,坐于床头,头发乱乱的披散在脑袋周围,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在屋内外走进走出的我,一言不发,直到我擦净地板,回来以后看看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为止。

我坐回沙发,看着她。

“真够勤快的。”她用手抓抓头,说道。

“无聊罢了。”我说着,把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

“你要睡会儿吗?”

“不,我不困。”

“要吃东西吗?”

“不,不想。”

“也许——”她看着我,慢慢地说,“也许,这样下去对你不好。”

“对你也不好。”

“我可以离开他,可以找工作,可以跟你在一起。”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一切得慢慢来。”

“从今天就可以,从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干什么都成,做推销员也行,或者,你先上学——”

陈小露长叹一声,忽然不再言语。

“你怎么了?”我问她。

“我——我还不了解你,我只是跟你上了床。”

我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我喜欢跟你上床。”陈小露说。

她站起来,我一步步走向她,看着她,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我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然后抱着她,把她的头放到我的胸前。

“我愿意跟你上床,没完没了地上床,除了上床,什么也不干,那样该多好呀。”陈小露在我怀里说。

这话听起来就像通俗小说里的话——我们去大草原,去深山里,去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俩,没有别人,从此我们就会快乐等等,诸如此类。但是,陈小露的话仍然让我怦然心动,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阻止她与我在一起,但我知道她有与我在一起的愿望,这就足以让我把她的头更紧地抱在胸前了。

“我要刷牙洗脸了——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搬东西,好吗?”

我点点头,陈小露从我怀里钻出来,懒洋洋地亲了我一下,然后奔向洗手间,听到门咣地一声关上,我向后一仰,倒到床上。

67

在回农学院的路上,我和陈小露恢复了常态,甚至开起了彼此的玩笑,从安定门出来,一直向北到安贞桥这一路有三个红绿灯,汽车堵成一团儿,陈小露手握方向盘,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不断地起步停车,一边与我开着玩笑,我不时注视她的侧面,由于睡眠充足,她显得非常有精神,脸色红润,说话声音也大于平时。

我们上了三环,到了蓟门桥右转,上了快速路,四十分钟后,来到农学院,我上楼去把电脑搬下来,陈小露打开后备箱,帮我装好,然后,我们一路开回安定门,在路边的肯德基炸鸡店吃了一顿快餐,我们一人吃了两个鸡翅,两个小圆面包,两盒鸡汁土豆泥,我喝的咖啡,陈小露要的可乐,然后,她把车开到我的楼下,我把电脑从后备箱里搬出来,陈小露把后备箱盖盖上,说:“我就不上去了,下午有课,我回家取书。”

我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对她点点头:“好吧。”

“电话!”她对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回到车里,我看着她慢慢倒车出去,掉了一个头,向公路开去。

我把电脑和显示器分两趟搬入楼中,上了电梯,回到家,装好,给赵东平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在农学院写不下去,所以回家写,赵东平听了也没见怪,只是说每天通电话,相互告诉一下故事的进展情况。

我走上阳台,站在刺眼的阳光里,看着楼下二环路上紧紧连成一队、行驶缓慢的车辆呆呆出神,忽而,我觉得自己坐在陈小露的车内与她谈话,忽而,我想起我们夜里的温存,一时间,心里极不是滋味。

68

“人就是想跟你上床——你这样,早晚把人吓跑了,我的建议——”大庆把一杯扎啤咣地一声顿在桌上,手一挥,“去他妈的,操一次是一次,别的什么都甭想,想也没用。”

说这话时,我与他坐在西四附近的一个空荡荡的酒吧里,此时正是晚上五点整,下班的人流就从酒吧外面经过。

“吴莉好吗?”

“没信儿,放我那儿的东西也不拿,人就不见了,不知去哪儿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没什么原因呀——”

“这一段吵过架?”

“没有——我天天在外面,她工作忙,回来就睡觉。”

“她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完蛋了。”

大庆性格内向,自己的事儿往往不愿对人多说,这一点,朋友们都清楚,他谈论别人的时候,往往把事情的发生和结果讲一遍,然后加上原因及自己的分析,但对自己的事往往守口如瓶,如果他不想告诉你,你就别想知道。

我们默默无言,又喝了两瓶啤酒以后,大庆说:“我接了一活儿,一连续剧,在上海,剧组在上海建,演职员都是上海人,后天走——你——混吧。”

于是,我们就在酒吧门前分手,各自回家。

69

大庆走了,这一走,一去不回,听说上影厂导演室正巧要招几名年轻导演,大庆便留在了上海,又过了两年,大庆回北京拍摄一部纪录片,老朋友相聚,说到吴莉,大庆说吴莉当时给他留了一个小条后便搬到另一个城市,结了婚,生了小孩,用吴莉的话讲,叫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大庆也在上海找到自己喜欢的一切,爱尔兰咖啡,洋气的建筑,上海本帮菜,当然,还有皮肤细腻、身材细长、会说吴侬软语的上海小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