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19 扎姆朵儿的盛装婚礼(第2/3页)

堂屋里松明闪亮,挤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请拜的人只要往簸箕里丢拜钱,不论多少,扎姆朵儿和新郎都要鞠躬答谢。这时,敬酒人便急忙从里簸箕端两碗酒左右交叉递给客人,客人接过碗,先将右手碗里的酒倒进左手的碗中,再把空碗还给敬酒人,然后,客人端着酒退出堂屋与他人慢慢品尝。

按照男方亲属先,女方亲属后的顺序,所有的来宾都会送礼金并接受新人的叩拜答谢。一场“请拜”礼下来,天已经擦黑了。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

请拜礼过后,扎姆朵儿和她的新郎还要一起跪在草席上,由德高望重的阿巴莫端酒祈讨吉利的封赠语,事毕,新人饮酒。然后,两位娃拿扒各端一碗切碎的熟羊肝分发给在场的人,其中一位能说会道的娃拿扒从神龛上取下事先供奉的羊头羊脚上下摇摆,口中振振有词地向家神敬酒两次,告诉家神要为新人另取新名。

起好的新名必须经在场人的同意方能生效,所以取新名时反复了多次,娃拿扒有趣的言语不时引起堂屋内外哄堂大笑。整个过程,充满原始而自然的野趣,传统又淳朴的温馨。

韩逍挤在人群里,不由得被这种民俗的氛围深深撼动。他暗自思忖,这种对傈僳祖先告祭的敬重,对组建家庭的郑重,包括乡亲们直白的欢乐和坦诚的笑容,仿佛都让现代都市的虚妄腐蚀过的我们恍然如梦,慨然万千。

就是眼前这再简单、素朴不过,却又难以磨灭的乡俗文化所牵系的信仰与追求,似城市人们常念叨的那些令人感怀的“梦中奢求”,已离我们太过遥远。

此时此地,这群并不富裕的人正在尽情享受着这种发自内心的欢乐。

山里的夜,悄至门前,并在这一堂热闹和欢乐里挤了进来。

屋里的灯都打亮了,门外也燃起熊熊篝火,伴着悠扬的葫芦笙,男男女女手拉手跳起了欢快的“打跳”舞,以此驱赶秋夜的寒冷,延续难得的喜庆。

这种以脚法灵活多变见长的蹢脚舞是傈僳人的挚爱。他们边唱边跳,欢快的叫声和喧闹,伴着暖暖的篝火,使高山的夜不再显得冷清。正是这样的舞蹈,让他们通宵“打跳”,并传递给每个人快乐和幸福。

韩逍一个人默不作声地隐在篝火的暖光之外,手里端着酒,脸上浮起笑,脑海里疯狂地想念起一个人,像溪流想海,像秧苗想雨,像风铃想风……

这一夜,作为新娘的扎姆朵儿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率真热辣的少女,她长大了,也要撑起一个新的未来,也要开始与她的新郎信守一份感情的承诺,也要像其他傈僳族女人那样勤劳地扛起一个家庭的担子。

韩逍不知道,未来的路对于扎姆朵儿来说,是否还能像原来那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依然会阳光灿烂呢?

夜深了,火还在烧,舞依然在跳,人们还在继续欢闹。

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要让能歌善舞的新娘唱首歌。早就按捺不住的扎姆朵儿这下终于逮到机会,答应得甭提多爽快了。听着别人唱了一天,她总算也能亮开嗓子,展示一下实力了。

四下消声,扎姆朵儿站在篝火旁,扬声歌唱:

我心爱的傈僳小阿哥,

你的魅力让我太感动,

隔山隔水隔了心,

你的美丽忘不到,

让我伤心到流泪。

见到你都不敢说话,

你的魅力让我太感动,

盼望你早日回过来,

让我永远爱上你,

真心真意过一生。

哦噢阿哥哦……

我们两个在一起,

忧忧伤伤都没有,

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哦哦阿哥哦……

好听!好听!!大家都一个劲儿地鼓掌,高声叫好。这歌声把韩逍从意乱情迷中拉了回来,坐在当地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缩小分贝附和道。

不愧是傈僳寨子的山歌女王,扎姆朵儿的歌声就是好听,而且每一句都满含深情,直唱得人心神荡漾,情难自已。尤其此刻已喝到半醉的韩逍,被歌声挑唆,更是难掩情怀。他很感动,又很心疼。此情绝无他寄,只好连连酒入柔肠。

韩逍这样子被有心的扎姆朵儿看在眼里,顾不得太多便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他刚倒满的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韩哥哥,你不要一个人喝,我陪你!”

“啊?”韩逍抬起头,神态迷离地看了扎姆朵儿一眼,思绪尚且留有半分清醒。他顿了顿神,反应了一会才说:“扎姆,我没醉!呵呵,今天高兴,你知道吧,我为你高兴,你看你今天多幸福啊!”

“韩哥哥,我不是不让你喝,你要醉,我陪你醉好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只有我明白,所以我要陪你喝!”扎姆朵儿的率真劲仿佛一下子又回来了。这么多日子以来,韩哥哥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都在默默想念褚姐姐,更何况,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她一点消息。

扎姆朵儿恨自己帮不上他的忙,后悔当初没有劝阻褚遥不要离开。

就在他们两人相互争执,来回夺着酒坛子时,扎姆朵儿的新郎阿谷微笑着走了过来。他是位浓眉大眼,十分英俊的傈僳小伙子,身材瘦小却健壮。跟扎姆朵儿一样,肤色偏黑,表情里带有掩藏不住的幸福。

“韩大哥,来,我敬你一杯酒!感谢你能来我们这里,感谢你能让扎姆朵儿继续到学校去教课。”阿谷与韩逍未曾谋面,却有一见如故的热络。

“好,我干了!”韩逍当即给“妹夫”来了个下马威。

扎姆朵儿见他过来,便松了一口气,转头跟新郎说:“韩哥哥今晚高兴,他是我们的贵客,所以你一定要陪他多喝几杯!不过,他可以醉,你不可以哦!”

“嗯!”新郎会意地点了点头,便紧挨着韩逍身边坐下来。扎姆朵儿为他们两个斟满酒,又说:“韩哥哥,刚才那首歌是阿谷为我写的,我再给你唱一遍,祝愿心想事成好运成双……”

载歌载舞中,韩逍又彻底醉倒了,如同他和褚遥、扎姆朵儿第一次喝同心酒那天一样。

终于,他可以暂时忘却心头的隐痛;终于,他再次带着痴痴的笑,被人抬走;终于,他能整夜肆无忌惮地呼唤褚遥的名字,却毫不自知。

听新郎阿谷说,他与扎姆朵儿认识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还都在上中学,扎姆朵儿是附近几个傈僳寨子数得上的漂亮女孩,有很多男孩子倾慕。阿谷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扎姆朵儿,所以也只是心中暗恋。

从中学毕业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只有每年的澡塘会、赛歌大会之类的聚会活动才能见上面。阿谷总是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每次都会花工夫给扎姆朵儿以及她身边的姐妹带来礼物。他为了让扎姆朵儿高兴经常会跑很远的路,到外面买来新奇的东西回来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