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哥要划着这只船去找你(第6/8页)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冲进几个穿旧军大衣的人,他们是一些像白长山一样高大壮实的北方汉子,是他的同事,有一个甚至还曾经是他的战友。他们进来的时候面无表情,或者说面色严峻,竟然当白长山是陌生人一般,动作熟练而且配合默契地伸出手,迅速将他的双手扭到背后。有人掏出绳子,往他后颈一套,再从他的双肩前绕,穿过两腋,又绕到他的背后,在他的双臂上各绕了几圈,再在他的腕部重合。白长山没有想过挣扎,只想对他们说哥们儿别太紧了,可他懒得说。那些家伙也真够毒的,完全不顾同事战友之情,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捆好后,那几个民兵故意不看他,只看局长。局长命令说,带走。那几个人架着他往外走。他挣扎着不肯离去。那些人大叫一声,将他抬了起来。走出办公室,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辆车,那些人将他放下来,他挣扎着要下车。局长命令说,你们给我听好了,把他送回去,今晚他如果回来了,我唯你们是问。大家伙儿谁都别想过好这个年。

汽车启动了,渐渐远离了局长。那几位向他道歉,说白队长对不住了,局长的命令,咱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了。白长山懒得应答。车子停在商业局宿舍大院里,白长山不得不开口了。他向他们保证自己不跑,请他们将绳子解开。如果这样被绑着送回家,院子里其他人见了,还以为他犯了多大错误,尤其孩子们见到了,会留下什么印象?他们说,白队长,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你。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这都是局长的命令,你就忍着点吧。

王玉菊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正在家里吃年夜饺子,大女儿慕芷刚刚吃了一个,不吃了,看着母亲问,妈妈,爸爸咋还不回来?我想爸爸了。这话颇有传染力,小女儿慕衿立即说,我也想爸爸我也想爸爸。儿子最小,跟着两个姐姐也闹着要爸爸。王玉菊刚才还高高兴兴,听孩子这样一闹,气便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闹啥?你爸爸不要你们了。慕芷听了,顿时哇的一声哭起来,边哭边叫嚷着要爸爸,小女儿自然跟着姐姐,哭声反而比姐姐更大。儿子更是不甘落后。王玉菊愤怒了,顺手往慕芷脸上抽了一巴掌,接着又往慕衿脸上抽了一巴掌。

敲门声就在此时响起。王玉菊愣了一下。慕芷突然叫了一声爸爸。她或许并没有想过敲门的是爸爸,只不过是在受到委屈时思亲之情汹涌。慕衿年纪小一些,此时正想着爸爸,听到敲门声以及姐姐的这一声叫唤,立即产生了联想,认定敲门的就是爸爸。她欢叫了一声,跳起来跑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白长山,慕衿没有看清他是被捆着的,看到父亲的同时欢叫一声,向他扑过去。慕芷听到妹妹的欢叫,扭头一看,猛地站起来,叫了声爸爸,同样扑过去。老三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平时白长山见了女儿,一定会弯下腰将她们抱起来,并且用自己满是胡楂的脸去扎她们,扎得她们嗷嗷叫,他才会开怀大笑。慕衿伸开小手,紧紧地抓着父亲,口里一直喊着爸爸抱爸爸抱,可爸爸就是没有像平常一样伸出手来。慕芷同样抱着父亲,她毕竟大些,很快觉得父亲有什么不对,认真看看,才发现父亲是被绳子捆着的。小姑娘已经懂事,常常能见到一些人被五花大绑着游街,知道只要是被绑的,就一定是坏人。眼见父亲也成了坏人,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吓得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白长山被女儿的眼神刺伤了,他的心猛一阵疼痛。王玉菊稳稳地坐在桌前,对屋子里的混乱充耳不闻,一口一个吃着那用三合粉包野菜做成的饺子,看上去倒像是满口生津。民兵中一个负责的说,嫂子,白队长就交给你了。王玉菊将一只饺子塞进那张大嘴里,嚼了几口,发现不对,放下筷子,将两只手指伸到唇边,掏出一件东西。原来那是一枚生着锈的铜钱。她将铜钱放在桌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像是发现了宝物一般,眼中有一束精光射出,聚焦在那枚铜钱上。

有一个民兵还想说什么,身边有人悄悄拉了他一下。那个民兵道一声打扰,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同时反手将门带上。白长山知道,此时如果要走,还是可以走开。可见两个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都碎了。慕芷见那些人走了,跑过去帮白长山解绳子,解不开,又跑过去求母亲。王玉菊只当其他人不存在似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那枚铜钱。慕芷见求不动母亲,又跑过去帮父亲解,还是解不开,又跑到母亲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慕衿是什么事都跟着姐姐。姐姐求母亲,她也哭着去求,姐姐向母亲下跪,她也哭着跪了下来。王玉菊显然有些动容,身子动了一下,看了两个女儿一眼。片刻之后,她的心猛地一硬,对女儿说,你别给我下跪,要跪,给你爸跪去。你们不求他,他还是要走的。

两个女儿听了,一齐跑到白长山面前跪下,死死地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不要再走了。女儿的泪水在白长山心中起了特殊的化学作用,他的心被泡软了,再没有力量走出半步。他流着泪对女儿说,慕芷,慕衿,起来吧,爸爸答应你们,我再不走了。

王玉菊等的似乎就是这句话。她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替他解开绳子,再对两个女儿说,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哭啥?吃饺子,再不吃我一个人吃完了。慕衿舍不得那些吃的,看了父亲一眼,回到了桌前。慕芷伸手去拉父亲。拉了几下没拉动,又一次哭起来。王玉菊说,今天可是大年夜,你要让一家人都过不好年?大女儿听妈妈这样一说,拉父亲拉得更大劲。白长山无路可退,只好坐到了桌前。

晚上睡在床上,王玉菊将他弄醒了。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烦躁地问她,你干啥?她说,你说我干啥?我都三年多没了,你说我干啥?我没给你绿帽子戴,算是对得起你老白家。白长山侧过身子,将背对着她。她伸过手来,一把将他扒正,身子一翻,坐到了他的身上。他有些恼怒了,再次怒问你干啥?她说我不管,有本事你再走。你睡在我的床上,我就要。

他懒得说话,任她折腾。他想,你要折腾就折腾吧,我睡我的觉。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睡神突然降临,让他在一瞬间进入梦中。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他不仅未能入梦,反而梦醒了,开始兴奋起来。

做完之后,王玉菊心满意足地从他身上滚下,倒下便睡,不一刻便发出酣畅的鼾声。躺在她的身边,白长山两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黑黑的,给他一种压迫感,像是压在他的心里一样,让他直想哭。他恨自己,明明不爱这个女人,却又不得不和她在一起。在一起也便算了,他竟然还有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