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1(第2/3页)

伊索对瓦尔和米拉说:“艾娃只在十二岁左右上了几年的课,后来在大学里又学过两年,但她就弹得很好,他们还让她上台和克利夫兰交响乐团[17]一起演奏。”

“伊索,我只是赢了一场比赛。”艾娃急忙纠正,“你有点儿夸大了,那只是一场比赛而已。”

“但那已经很棒了!”米拉惊叹道。

“不,不是的,”艾娃又埋下头看花,“我太害怕了,我感觉自己再也不会上台,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经历了。太可怕了。所以,我的钢琴之路到那儿为止了。”

“那你为什么不跳舞呢?”米拉继续问,“你还不算老啊。”

艾娃抬起头看她:“太老了,米拉,我都二十八了。我几年前才开始跳舞……”

“她跳得很棒。”伊索打断她。

“这个嘛,”她匆匆瞥了伊索一眼,又转头看着米拉,“我觉得作为一个新手,我表现得很好,可是有点儿太迟了。”

“她应该从小开始上课的。二年级的时候,她坐下来弹钢琴,只是随便弹了几下,老师还以为她学过。”

“呃,我在收音机里听过。”

“你本应该去上课的。”

“可是,爸妈的情况不是很好,他们可能从没想过送我去。你知道吗?想都没想过。”

“我倒希望我妈是那样。七岁那年,我经常画画,于是,妈就跑去给我找了一个美术老师。他真是个可怕的家伙,他就住在下面的街区,靠教画画换碗饭吃。多讨厌的人!”克丽丝皱了皱眉。

“那确实是我犯下的少数错误之一。”瓦尔承认道。

“那是你的错,可受罪的却是我,”克丽丝打趣地说,“做爸爸的罪过啊……”

“我不是你爸爸。”

克丽丝耸了耸肩。“妈咪,你得承认,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爸爸。其他人不过是空有父亲形象而已,像是戴夫、安吉、富奇、蒂姆、格兰特……”她边说边掰着指头数,同时还顽皮地对瓦尔扮鬼脸。

“或许没有爸爸还更好,”艾娃忧伤地说,“你曾希望自己有个爸爸吗?”

克丽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有时候吧。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象,有个人晚上回家来,咯吱窝下夹着报纸,”她咯咯轻笑着,“然后拥抱你或什么的。”她说完又笑了。

“那是爱人,克丽丝。”伊索笑着说。

“还有,带我去别的地方,真正玩的地方,比如动物园,你懂的,不像我妈一样带我参加反战游行。”

“我怎么不知道你想去动物园?”

“我不想去,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那就好,因为我讨厌动物园。”

“那马戏团呢?”

“我讨厌马戏团。”

“我看你是讨厌任何没有语言的东西。”

“没错。”

“我喜欢马戏团,”伊索说,“我带你去,克丽丝。”

“真的吗?”

“一言为定。等下次去波士顿的时候。”

“太好了!”

“我也可以去吗?我喜欢马戏团。”艾娃喊道。

“当然,我们大家一起去。”

“我小时候就是个小魔鬼。我曾经不买票偷偷地溜进去。”艾娃咯咯轻笑着说。

“可真是够坏的。”瓦尔低声说道。

“她的真名叫黛丽拉[18],如果你被取名黛丽拉,你会怎么想?”伊索坏笑着说。

“伊索!”艾娃站了起来,瞪了伊索一眼,然后转向其他人,“是真的。我跟着艾娃·加德纳[19]把名字改成了艾娃。我妈叫我黛丽拉·李。”

“那就是你,”伊索亲切地说,“妖女黛丽拉和安娜贝尔·李[20]的结合体。”

“我宁愿是玛戈·芳婷[21]。”她气鼓鼓地回嘴。她的背绷紧了,一双眼瞪着伊索:“你想让我变成这些人,你觉得我是个妖精。你还觉得我快死了吗?”

“你就是个妖精啊,艾娃!你随时随地都在调情,不停地抛媚眼儿,不是吗?你的笑容和举止也很羞怯动人。你甚至都没法给车加油,当你走进去时,整个加油站的男人都不干活,光顾着看你了。”

“好啊!”艾娃生气地说,“他们还能有什么用?男人就是用来得到东西的工具。我要是知道怎么使用他们,那就太好了!”她的身体紧绷,攥紧了拳头,脸上那娇俏而羞涩的神情不见了,突然变成了愤怒。她看上去高贵、有力却又沮丧。

“你当然知道怎么使用他们。”伊索勉强地说。

艾娃又把脸埋进了康乃馨里。“你说得我好像一直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似的,可我没有。你那么说可不对。你知道,一直都是他们在找我,哪怕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你知道在地铁上是什么样子,还有昨天,我们去杂货店时,那个男人的反应,或是楼下公寓里那个。我并没有向他们索取什么,我不需要他们。大多数时候,我不需要男人。我只需要音乐。”

她们都默默地盯着她。

“别人盯着我看,我就不自在。”她低着头说。

“如果可以做世上任意一件事,你最想做什么?”伊索换了一种欢快的语调问。

“跳舞。在真正的芭蕾舞剧中,在真正的舞台上。”

伊索又转身问瓦尔:“你呢?”

瓦尔笑了笑:“我想要的并不多,只想改变世界。”

伊索又问米拉。“我不知道。”她略带惊讶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想要……生活。不管这生活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没有真正开始生活。”

“克丽丝呢?”

“我也不知道。”她那年轻的脸上透出一种近乎悲伤的冷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每个人都快乐。我愿意帮助全世界忍饥挨饿的人。”

“很崇高的想法啊。”伊索笑着对她说。

“你呢?”

伊索笑了:“我要去滑雪,真的。每当滑雪时,我都有强烈的满足感。我不像你们那么认真。”

“可那也是一件认真的事,”艾娃甜甜地说,“和跳舞一样认真。”

“不,一个是艺术,一个只是玩乐。”她啜了一口酒,“可我又在想,我现在在这儿究竟是在做什么。”

瓦尔抱怨道:“我们又得讨论这没意思的话题了吗?”她转身对着艾娃,“每天,从早到晚,大家就坐在雷曼餐厅,喝着咖啡,抽着烟,捶胸悲叹,探索我们的灵魂,只为搞清楚我们他妈的为什么来这里。”

“好吧,我也在想,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这个地方这么可怕,”艾娃哆嗦了一下说,“谁也不和别人说话,即便说话,也总是谈一些奇怪的事情。”

“可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呢?”克丽丝看着她们,又转身问她母亲,“你为什么不在乡间买一座大农场呀?我喜欢在乡下和猪啊牛啊什么的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