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1(第3/3页)

“确实。”伊索插了一句。

“我们大家可以住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住在公社[22]里,只是有些人太古怪了。但如果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太好了。我们可以轮流劈柴什么的。”

“克丽丝,你不知道‘什么的’不是‘等等’的同义词吗?”瓦尔说。

“艾娃可以跳一整天的舞,伊索可以滑一整天的雪,妈可以每天早晨出门改变世界,米拉可以坐下来想想自己要做什么,我呢就去骑马。”

大家都觉得那样太好了,马上开始着手规划:房屋的大小、位置,要养什么动物,谁负责养哪种动物。她们因为猪而争论起来,伊索坚持认为它们很干净,艾娃则坚决不愿意养。她们还因为其他的家务琐事争执不休,艾娃坚决不做那些事。她唯一愿意做的就是喂鸡。

“我喜欢小鸡,”她叹息道,“它们会叽叽叫。”

这些争论最终以捧腹大笑告终。她们感叹人类实现社会和谐真是很难。

她们走后,米拉洗了碗,拿了一瓶白兰地到客厅。她关掉灯,坐在窗边,呼吸着十月份寒冷而潮湿的空气。楼下的过道里传来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她听着,直到那声音消失。

她的胸中涌起一种充实、鲜活而又奇怪的感觉。她在想伊索和艾娃之间的关系,伊索就像艾娃的母亲。还有克丽丝列出的那些名字,他们是瓦尔的情人吗?瓦尔会当着女儿的面把男人带回家吗?瓦尔不介意克丽丝那样说话吗?当然,她自己有时也那么说话。但克丽丝才十六岁啊。她思索着克丽丝提出的大家住在一起的建议。显然,那只是一个白日梦,但谈起这个话题时,为什么大家都感觉那么自由、那么兴奋呢?她觉得独身生活并不尽如人意,但也从未想过再婚。和那样一群朋友住在一起肯定很有趣,每天都有奇思妙想,充满了生气,不像男人们,只是一味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观点。这样一个晚上,如果诺姆在场,他一定会对她们讨论的那些话题,说话的方式,那种随性、玩耍般的愉悦氛围,以及她们的一些观点——尤其是瓦尔的——感到震惊。他一定会站起身来,看看表,严肃地说明天还有要事要办,在八点半离开。

然而,这确实很有趣。她感觉精力充沛,充满了能量。她想开始工作。她感觉以前她极力压抑的东西正在逐步释放,那种自我压抑曾令她疲惫不堪。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呢,她也说不清。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和那些朋友在一起,她可以做到完完全全的真实。

她又想起了瓦尔和克丽丝。在她们的调侃和争吵背后,你能感觉到亲近与信任,似乎很令人羡慕。而如今,对于自己的儿子,那两个从她身体里钻出来的婴儿,她深爱着的孩子,她几乎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回忆起自己看着他们蹒跚学步,回忆起他们放学回家后第一次念出书本第一页的单词,回忆起他们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给她讲学校发生的事,她想起了那时自己心里的感觉。她回忆起自己将脸埋进他们的床单,闻他们身体的气息。

而现在呢?她每周会给他们写信,都是一些简短而礼貌的信,和他们谈谈天气,谈谈她正在看的书,告诉他们她去了哪里。刚开学的时候,他们每人会给她回一封简短的信,后来就再没写过。也许他们并不因为离开她而感到难过。因为诺姆离开后的头几个月,她真的太可怕了,从那之后,他们就和她保持着距离。她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是诺姆的孩子,长得像诺姆,所以她对他们感到愤怒;她因自己的失败而对他们心存愧疚——如果她表现得好一些,她和诺姆的婚姻也不至于瓦解;她心中满是愤恨。诺姆离开后,她的地位更加显而易见:一座房子和两个孩子的仆人。也许他们喜欢这样?是的,她有这种感觉,也许更甚。所以,她抛弃了他们,不是肉体上的抛弃,而是心理上的抛弃。如今肉体上她也抛弃了他们。

她猛然悲从心来。她无法道歉,也无法回到他们身边,更无法抹去他们的记忆。这世上没有公平,但也许仍旧有爱。

于是她决定和他们一起过感恩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