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4(第2/2页)

“春丫头!”

女佣们说,阿春跟在老爷后面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这时,幸子像小孩一样咧着嘴哭了起来。

阿秋和阿花惊诧地一声不响地瞪着幸子哭泣,幸子觉得有些难为情,便从客厅逃到阳台上,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朝院子的草坪走去。就在这时,舒尔茨夫人从铁丝网的上方探出头来,脸色苍白。

“太太,”她问道,“太太,你的先生怎么的了?悦子小姐学校怎么样?”

“我丈夫接悦子去了。悦子的学校多半没事儿。太太,你家先生呢?”

“我的丈夫到神户接佩特和露米去了。真叫人担心呀!”

舒尔茨的三个孩子中,只有弗里茨年幼尚未入学,佩特和罗斯玛丽在神户的山手那边德国人俱乐部附设德国小学念书。他们的父亲舒尔茨也在神户工作,以前常见他们父子三人一起出门。自从卢沟桥事变以来,生意日益萧条,父亲时常不去上班,最近,每天早晨只有两个孩子结伴而行。今天早晨,父亲也没上班,因为惦记着孩子的安全,说是无论如何得去一趟神户,刚才走了。当然,当时他既不知水涨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电车已经不通。他的夫人为他担忧,但愿他在路上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夫人的日本话说得不如孩子们好,会话还很吃力。幸子夹杂着半生不熟的英语与她沟通,尽可能地劝慰她,要她放心。

“你家先生一定、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何况只是芦屋和住吉这一带水灾闹得凶,神户不会遭灾的。我相信佩特和露米准没事儿,您放心好了。”她反复安抚过后,最后说声“再见”便回到了客厅。

不一会儿,幸子看见贞之助和阿春带着悦子,从一直开着的大门走了进来。

果然,悦子的学校完全免于水灾,只是学校周围全淹在水里了。由于水在不断上涨,学校停了课,把学生全部集中在二楼的教室里。渐渐地,有些担心孩子安全的家长到学校来接孩子,校方将学生一一交给他们。因此,悦子自己丝毫不觉得可怕,反倒惦记着家里不知怎样了。正在这时,父亲和阿春赶来,贞之助是最早来接孩子的家长之一。在贞之助之后,其他家长也陆续赶来了。

贞之助向校长和老师一一问候致谢以后,领着悦子大致沿原路走了回来。这时,阿春鞍前马后地跟着他,真是立下了大功。她在学校的走廊里看到悦子安然无恙,高兴得大喊一声“小姐”,不顾浑身泥浆扑上去紧紧抱住悦子,把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在回家的路上,她走在前面迎着激流保护着贞之助前进。这时水比来时又上涨了一两寸,水流也更湍急,在一些地段,虽然距离不长,贞之助不得不背上悦子蹚过去。但是,背着她走特别吃力,贞之助险些摔倒,多亏阿春在前面用身体抵挡激流,减少了冲力,贞之助才能跟着她前进,否则非常危险,他一步也不敢迈。阿春十分艰难地在前面开路,水深的地方甚至淹到了她的腰部。水自北往南奔流,所以他们沿着东西向的道路往西走,而横过两三处十字路口是最紧张的时候。有一处拉起了绳索,他们抓着绳索蹚过去,另一处,有担任警戒的自卫团员帮助他们,但是有一个路口,没有任何便利的条件,主仆俩只好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阿春拄着那把洋伞,好不容易才横渡过去。

可是,幸子无暇庆幸悦子平安归来或是为此感激丈夫和阿春,听完丈夫说了以上话后便迫不及待地问:

“喂,小妹呢?”说着又哭起来了。